结束语

我们的学习已经经历了漫长的路途。为了理解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我们涉猎了数量众多的问题。

海内外的经济社会受到顽固的失业、变幻莫测的通货膨胀和持续的贫困的困扰。统计数据和分析推理已经证明，为这些根深蒂固的问题寻求简单的答案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的时候，我们在学习经济学中，所寻求的是哲人之石，得到的却是沙滩卵石，“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时，绝望和玩世不恭的态度便悄悄侵入心灵。时事的艰难也许使我们相信，富国将总是受失业之苦的折磨，而穷国则永远在沉重的外债负担下挣扎。

实际上，这种暗淡的念头可能过分看重了现在。记得在上一个世纪，马尔萨斯判定人类将会永远贫困，他预言，生产率每前进一步都会伴随着人口无节制的增长，在那个时代，托马斯·卡列尔给经济学以“恐怖的科学”的称号。

然而，经济史统计资料证明马尔萨斯和卡列尔是完全错了：正当他们讲述他们的结局悲惨的故事的时候，欧洲各国和北美在实际工资、人口平均寿命和生活水平方面已经开始了它们为时一个半世纪的巨大增长。

我们不想以痛苦的哀鸣结尾，我们宁愿用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在 1930 年所作的著名预言结束全书。

30 年代不同于 80 年代，当时许多国家陷于深深的经济衰退之中，保护主义盛行、银行在破产的边缘挣扎。

然而凯恩斯能够透过大萧条的阴影，为人类描绘出一种令人惊异的经济前景。

假设一百年以后，我们所有人的生活⋯⋯要比我们现在⋯⋯好上百倍，假定没有大战，没有人口的巨大增长，那未，经济问题是可以解决的⋯⋯这就意味着，经济问题不是——如果我们面向未来的话——人类的永久的问题。

你可能要问，为什么这个前景如此令人惊异？它之所令人惊异是因为—

—如果我们不是面向未来，而是面对过去——我们发现，经济问题，为生存而进行斗争，迄今为止一直是人类最紧迫、最基本的问题——不仅仅是人类，而且是整个生物界直至最原始的生命形态的基本问题。

因此，我们明白地被大自然演化出来——用我们的全部冲动和最深沉的本能——为解决经济问题。如果经济问题得到了解决，人类将丧失其传统的目的⋯⋯我不无担心地想到对正常人的习惯和本能的重新调整；人类经过了无数代人的时间养成这些习惯和本能，现在，却可能要求他在几十年的时间内把它们摒弃。

用今天的语言来说——难道我们不要对一种普遍的“精神崩溃”有所准备吗⋯⋯因而，人类自从诞生以来第一次面临真正的、永久的问题——如何利用他摆脱了紧迫的经济压力的自由、如何支配科学和复利将会给他赢得的闲暇时间，过着智慧、和睦、美好的生活⋯⋯

我们还必须预计其他领域将会发生的变化。当积累财富不再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的时候，道德准则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我们将能够摆脱两百年来困扰着我们的许多虚假的道德原则，借助于这些虚伪的道德准则，我们一直

把人类某些最令人憎恶的品质拔高到最高美德的地位。⋯⋯占有货币的爱好

——与把货币作为享乐和现实生活的手段而爱好不同——会恢复其本来面貌，因为这是一种令人厌恶的病态心理，是那些半罪犯半病态的癖好之一。人们一耸肩之后可以把这类人交给精神病医生去处理。

但是要当心！这一切的时代还没有到来。至少还要再经过一百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我们不得不自欺欺人地把美的说成是丑的，丑的说成是美的；因为丑的有用，美的无用。我们还不得不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仍然把贪婪、高利贷和谨慎奉若神祗。①

我们用凯恩斯的预言作为结尾，是为了提醒我们自己，未来要比现在的时间更长。今天的难题很快将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将会出现新的和无法预料的问题。收益递减和科学进步两种力量之间世代之久的交锋将继续进行。但是，如果历史是未来的一面镜子。那么，我们可以预期，未来几十年中我们的经济命运将会继续好转。

如果经济确实持续进展，那么，凯恩斯的乌托邦式的预言很快就可能成为富裕国家的关键的经济问题：为什么要富裕？我们怎样利用被经济进步从繁重劳作中解放出来的资源和时间？为了军事装备？为了贫穷国土上的人们获得粮食和拖拉机？为了教室和试管？为了诗歌和芭蕾舞？为了滑雪和网球？为了皮衣和立体声手表？

对于生活水平远远超过满足基本生活需要的国家而言，最深层的经济问题不是如何生产、生产什么和为谁生产，——而是为了什么目的？

遗憾的很，稀缺问题消亡的太平盛世并不是近在眼前。我们暂时还不得不生活在现在，继续为每日的生计而操劳。然而，即使在达到高度富足充裕的世界之前，我们也可以用一分智慧和一些幸运为所有的人提供象样的生活水平，并且消除极悬殊的不平状态。

最后，我们可以像小马丁·路德·金那样说，我们也怀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就是东方和西方都可以利用市场的显著效率，服务于人道社会的目的。

是的，理性将永远不会理解心灵所把握的理由。然而，介于艺术和科学之间的经济学可似把依据于证据的理性和来自于心灵的目的最好地结合起来。

① 以下事实说明了美元的中心地位：1944 年的布雷顿森林会议不单用黄金规定货币的平价，而且用美元规定货币平价（当时 1 美元等于 1 /35 盎司黄金）。美元是各国政府用来坚守其官方汇价的所谓干预货币。即使在今天，许多贸易往来和政府干预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借助于美元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