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圣和圣人

“圣”是孔子所标榜的最高道德,他认为能够“博施于民而能济众”, 就超过“仁”而达到“圣”境界,可是尧舜还没有做到这点(《论语·雍也篇》)。孔子还说:“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斯可矣。”(《论语·述而篇》)《论语·子罕篇》记载:太宰问子贡:“夫子(指孔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答:“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可知当时人们把“圣人”看作特殊人才,是“天纵之”而“多能”的。《中庸下篇》说: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力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里认为圣人具有“诚”的天性,不必经过勉力和思考,

就可以从容地合于“道”而行事,一般人必须“择善而固执之”,要经历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才能合于“道”。《中庸下篇》又解释“圣人”说:“唯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这是说:由于圣人有“至诚”的天性,就“能尽其性”,进而“尽人之性”,再进而“尽物之性”,更因而可以赞助天地之化育。《中庸下篇》又说:“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 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 故至诚如神。”这是说圣人由于“至诚”的天性,对于将来祸福,可以看到预兆,可以先知。《中庸》所说的圣人就是指孔子,因此末段歌颂“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指周文王、武王),上律天时,下袭水土”。“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宽裕温柔”,“发强刚毅”、“齐庄中正”,“文理密察”,“故曰配天”。十分明显,七十子后学对孔子进一步确定其“圣人”的地位,说成能够“赞天地之化育”而与天地相参,甚至可以“配天” 的。

《孔子三朝记》七篇的著作年代,看来还在《中庸》之后。其中《四代篇》主张效法虞、夏、商、周四代的“政刑”,《虞戴德篇》主张参用黄帝之制,以为学习四代还不够,更要学习黄帝。《诰志篇》说:“天生物,地养物,物备兴而时用常节,曰圣人。”这与《易系辞传》所说:“备物致用, 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于圣人”,意思相同。《诰志篇》又说:“天作仁, 地作富,人作治。乐治不倦,财富时节,是故圣人嗣而治。”“古之治天下者必为圣人。圣人有国,则日月不食,星辰不陨,勃海不运,河不满溢,川泽不竭,山不崩解,⋯⋯于时龙至不闭,凤降忘翼,⋯⋯洛出服(“服”读作“符”),河出图。自上世以来,莫不降仁。”这和《易系辞传》所说: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意思相同。《中庸》说:“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善必先知之”,也有同样的看法。

孔子曾慨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论语·子罕篇》) 凤鸟至,河出图,是将兴的祯祥,这是早有的一种神话传说。《史记·孔子世家》记载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商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洛)不出书,吾已矣夫!”其实孔子所说河不出图,与获麟无关。《史记·集解》引孔安国说:“圣人受命, 则河出图,今无此瑞。吾已矣夫者,伤不得见也。河图,八卦是也。”所谓“圣人受命则河出图”,是依据《孔子三朝记》的《诰志篇》的。所说河图是八卦,是依据《易系辞传》。《易系辞传》既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又说包牺氏始作八卦,孔安国将这相矛盾的二说加以牵合而称河图是八卦。

孔子不以“圣人”自居,但是标榜“圣”为最高道德标准,同时其大弟子如子贡已认孔子是“天纵”的圣人。孔子也自叹没有遇到能够发挥才能的时机。到子思作《中庸》,就确定孔子是“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的“天下至圣”,到孟子,就进一步明确指出,自尧、舜、禹、汤、文王,至于孔子以来,具有一个“圣人”和“王者”一脉相承的传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