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子传》的编著
《穆天子传》原称《周王游行记》,共五卷,并附有《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一卷。西晋初年汲县魏墓出土一批竹简,由整理者编辑而成。同时出土有《竹书纪年》等书都已失传,今能完整保存者唯有此书,是很值得珍视的。《竹书纪年》记事到魏襄王二十年(公元前二九九年)为止,此书的著作年代当在魏襄王二十年以前。此书记述周穆王西游,从成周(今河南洛阳,
《穆天子传》称为宗周)启程,渡黄河北上,经太行山西行,经漳水和钘山
(今河北井陉东南),又经隃之关隥(即今雁门山)而行,到达河宗氏(今内蒙古河套一带),从此由河宗氏首领作引导,长途西行,直到昆仑山(即今甘肃的祁连山),古时传说昆仑山是黄河发源地,再西行到西王母之邦及其北方一带,行程有一万三千多里。与《穆天子传》同时在魏墓出土的《竹书纪年》,记载有周穆王十七年“西征昆仑丘,见西王母”。并记到“北唐之君来见以一骝马,是生绿耳”。“绿耳”是载送周穆王西游的八骏之一。
《史记·秦本纪》和《赵世家》又讲到秦、赵的祖先造父驾驶骥、温骊、骅骝、◻耳等四骏,载送周穆王“西巡狩,见西王母”。可知周穆王的长途西行,是由河宗氏和赵氏的首领引导护送的。
河宗氏原是貉族,是黄河上游的一支游牧部族,自称为河伯之神的后裔, 到战国初期还存在,直到赵武灵王攻略胡地,才占有其地而被兼并。他们的祖先柏夭有这样引导周穆王长途西游的光荣历史,长期口说流传。当战国初期,魏国不仅是个儒家之学的中心,一时讲学和著作的风气很盛,魏史官既有编年史的编辑修订,就是后来魏墓出土的《竹书纪年》,看来同时还曾采访河宗氏部族所讲祖先柏夭引导周穆王西游的传说,就写成了这部《穆天子传》,并且把此事编入了《竹书纪年》。
黄河与中原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神灵的河源传说由来已久,想有作为的君王当然要关心追寻以及游览的。秦惠文王更元五年(公元前三二○年), 就是称王之后五年,“王北游戎地至河上”(《史记·六国年表》),所谓“戎地”,当即包括河宗氏所“游居”之地在内。周穆王的西游黄河之源昆仑一带,也该和秦惠文王一样,是要经历“戎地”的,要经历“戎地”就非有戎翟部族的首领引导和护送不可,原来长期“游居”于黄河上游的河宗氏首领是最合适的。
正因为《穆天子传》出于河宗氏长期口说流传的祖先传说,其中述及的许多人物都是真实的。例如其中讲到天子南还钘山,就命令毛班“先至于周, 以待天子之命”。这个毛班不见于其他古书记载,却见于周穆王时的班簋铭文。班簋铭文记载“王命毛伯更(赓)虢城公服”,接着“王令毛公以邦冢
君⋯⋯伐东国◻戎”。毛班原为伯爵,因接替虢城公的职位,官升三级,爵位也由“伯”而升为“公”,《穆天子传》卷五就称毛班为毛公。《穆天子传》这样和班簋铭文相符合,足见其真实性。《史记·周本纪》称周的开国之君叫古公亶父,而且连续地称之为古公,崔述《丰镐考信录》认为这是由于司马迁误解《诗经·大雅》“古公亶父”这句话,“古公亶父”犹如说“昔公亶父”,“公亶父”这称名称犹如“公刘”、“公季”,“周自公季以前未有号为某公者,何以大王独有号?”应称大王亶父为是。《穆天子传》讲到“大王直父之始作西土,封其元子吴(虞)太伯于东吴(虞)”,正作大王亶父,可据以订正《史记》之误。这也可见《穆天子传》所记大事的真实性。
但是必须指出,《穆天子传》出于战国初期河宗氏的祖先传说,河宗氏自称是河伯之神的后裔的,当然所讲经历作为河源的昆仑山一带,是充满着神话传说的色彩的,而且不免要把战国初期流行的神话传说混入进去。《穆天子传》讲到天子来到河宗氏所在地,先举行“沉壁”和“沉牛马豕羊”的祭礼,接着河宗柏夭就自称奉上帝之命呼号,说要周穆王到昆仑之丘去参观种种宝器,接着就让天子“披图视典”,“图”即“河图”,“典”即“河典”,用作西游的向导的。等到“柏夭既致河典,乃乘黄之乘,为天子先, 以极西土”。于是“天子西济于河,□爱有温谷乐都,河宗氏之所游居”。原来这一带是河宗氏经常“游居”的地方,由河宗氏带路是最合适的。在神话中,昆仑山是上帝的下都,《穆天子传》说有“黄帝之宫”,这已是战国时代演变的传说。神话中昆仑具有天梯性质,顶上有“悬圃”是空中花园,
《穆天子传》对此有一段描写,说“春山是唯天下之高山,孳木华(花)不畏雪”,“春山之泽,清水出泉,温和无风,飞鸟百兽之所饮食,先王所谓县圃”。天子在那里取得了“孳木华之实”,要带回播种;天子又在那里取得“玉荣”(玉的精华),并为“铭迹于县圃之上”。见西王母也是西行的目的之一,《穆天子传》对此也有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