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南方经济的上升及开始超过北方

自中唐安史之乱以后,北方兵火之余,又被藩镇割据,黄河流域的经济遭到战乱的严重破坏,而南方则相对稳定。北方人口的南流,使长江流域自东晋、南朝以来已经得到发展的社会经济更加迅速地增长起来,终于赶上并超过了北方。

在农业生产方面,由于大规模农田水利的兴修,大大增加了灌溉面积, 并使许多荒废的土地开辟成肥沃的农田,江南的农业生产取得了突飞猛进。当时人权德舆说:“江淮田一善熟,则旁资数道。故天下大计,仰于东南”①。唐中叶以后,关中粮食的供给和财赋的来源,主要是仰赖于东南八道,即浙东(治越州,今浙江绍兴县)、浙西(治润州,今江苏镇江市)、宣歙(治宣州,今安徽宣城县)、淮南(治扬州,今江苏扬州市)、江西(治洪州, 今江西南昌市)、鄂岳(治鄂州,今湖北武昌县)、湖南(治潭州,今湖南长沙市)和福建(治福州,今福建福州市)。这八道包括长江中下游各地, 其中以带海傍湖的浙东和太湖流域的浙西最为富庶,如德宗贞无(785—805 年)时,从东南八道运粮约一百一、二十万石,浙东、西两道即达七十五万石,占总数的三分之二。

唐朝后期,江南的手工业也取得了迅速的进展,几个主要的手工业部门大多超过了北方。以丝纺织业而论,前节提到唐朝前五等的绢产地大都位于北方,中唐以后,这种情况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吴、越成了江南地区的丝织业中心。贞元以后,越州向朝廷进贡的丝织品达数十种之多。因而当时有“辇越而衣”②的说法,吴绫与越罗同享盛名,他如扬、润、宣、湖、杭、明、睦

(今浙江建德县)、荆(今湖北江陵)诸州的丝织品也一样列为贡品,成都的蜀锦更早已驰名全国。

盐铁,唐朝实行官卖,而盐铁转运的官吏,以扬州为其活动中心,即因为扬州附近是全国食盐的主要产地。《新唐书·地理志》举出全国“凡银、铜、铁、锡之冶一百六十八”,分布于陕(今河南陕县)、宣、润、饶(今

① 《新唐书》卷一六五《权德舆传》。

② 《全唐文》卷六三○《故太子少保赠尚书左仆射京兆书府君神道碑》。

江西波阳县)、衢(今浙江衢县)、信(今江西上饶县西北)六州,其中除陕州外都在长江以南。唐政府并在宣、润、饶诸州设厂铸钱。

制瓷业,南方的越州窑被茶叶专家陆羽(唐肃宗时人)视为佳品,质量在北方的邢窑之上。唐后期植茶事业发展到遍及长江流域及闽、广一带,运往北方的茶叶“舟车相继,所在山积,色额甚多”①。茶税成了当时政府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

造纸业的重要产地也多分布于南方,宣、歙、杭、婺(今浙江金华县)、衢、越、均(今湖北均县)、益、韶(今广东韶关市西南)等州,都是当时有名的造纸地区,而以益州的麻纸和宣州的宣纸为最有名。

随着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唐后期长江流域的商业也很活跃。位于长江、运河交会点,并作为漕米、海盐、茶叶集散地的扬州,是“雄富冠天下”的第一大都会。大食、波斯等外商也来这里进行贸易。长江上游的益州,则是西南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其绫锦等丝织品的织造和金银器皿的制作都驰名全国。当时人们说:“扬一益二”②。可见,唐后期其经济地位已凌驾于长安和洛阳之上。唐初还相当寥落的杭州,这时已“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室”

③。发展成为繁荣的商业城市。广州、泉州、明州在唐后期也都是著名的对外

贸易城市。唐政府在扬州、广州设有市舶使,管理对外商务。广州、泉州都有不少外商居住。明州则是对日贸易的重要港口。

五代时期,黄河流域继续混战,北方连续遭受天灾人祸,日渐衰敝与萧条,南方却有着比较安定的环境。不少北方人相率南徙,与南方人民一起开发南方,因而南方经济更为发展,农业及经济作物茶、桑等蒸蒸日上,日益超过北方。全国经济文化重心,经过五代十国,又进一步从黄河流域逐渐转移到长江流域。

北宋初期,尽管依靠了中原物质力量,建立了统一王朝,并因政治中心仍建立在北方,中原地区社会繁荣依旧得到延续。但是,北宋建国,一直和东南地区的经济紧密连系在一起,北宋统治者一贯奉行“竭三吴以奉西北” 的政策。当时,各种经济部门都是南方优于北方,南方已成为国家的命脉, “国家根本,仰给东南”①。时人富弼对此曾有详尽论述:“朝廷用度,如军食、币、帛、茶、盐、泉货、金、铜、铅、锡以至羽毛、胶漆,尽出九道(江南九道)。朝廷所以能安然理天下而不匮者,得此九道供亿使之然尔。此九道者,朝廷之所供给也”②。

总的说,长江流域的开发远较中原地区为迟。从东晋至北宋末这一阶段, 南方经济得到迅速的发展,形成为一个新的经济中心。其间又以中唐时期的安史之乱作为转折点。在此以前,南方经济的上升,出现了南北平衡,相互对峙的局面;安史之乱以后,这种均势由于北方经济进一步遭到破坏、南方经济的继续开发而被打破了,开始出现了南方超过北方的局面。

① [唐]封演:《封氏闻见记》卷六《饮茶篇》。

② 洪迈:《容斋随笔》卷九《唐扬州之盛》。

③ 《全唐文》卷三一六,李华:《杭州刺史厅壁记》。

① 《宋史》卷三三七《范镇传》附从孙祖禹传。

②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