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主义的纲领

如果货币主义所涉及的仅仅是 AS 曲线和 AD 曲线的形状的话，那么，它也许仅仅像布热德运动或者复本位制主义一样著名。然而，货币主义已经成为当今保守主义正统观念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支配了美国和欧洲的保守主义政府。

货币主义的纲领包含三个显著特征：（1）对小政府和自由市场的强烈爱好；（2）比较强调限制通货膨胀而不是减少失业；以及（3）要求避免采取积极的政府政策，并且偏向于“法定规则”而不是“人的相机处理。”

自由放任。货币主义者一般赞成不受政府干预的市场。他们相信，市场具有足够的竞争性来有效地解决生产什么和如何生产的问题而不需要政府的那只看得见的手。政府往往被看成是没有效率的、腐败的和危害个人自由的。①
物价稳定的作用。货币主义经济观点的第二个部分是厌恶通货膨胀。货币主义青趋干认为大部分失业是自愿的或者是由制定得不适当的政府政策引起的。弗里德曼发明“自然失业率”这一术语，其含义是：相当大数量的失业是市场作用的正常结果，并且可以成为一种能够为人所接受的情况。在理性预期学派那里（参见本章附录）失业的自愿性质要远为更加明确。按照该学派的说法，除了短暂的误会所造成的失业以外，其他的失业都是自愿的。

通货膨胀，而不是失业，被看成是一种严重的社会弊病。货币主义者用相当多的时间来研究超级通货膨胀并且目赌了德国或拉美国家等地的灾难性混乱。由于这些原因，货币主义者也许比主流派宏观经济学家更加赞成为制止高通货膨胀而忍受大量失业。

政策规则。货币主义者对宏观经济政策所作的最重要的贡献是在宏观经济政策处理上坚持政策规则而不主张相机斟酌处理。

如上所述，在原则上，经济学上的货币主义与运用货币政策对经济进行“微调”并不矛盾。假若一位经济顾问认为需求曲线十分稳定，并且看到失业浪潮即将到来，那么他就会建议迅速而果断地增加Ｍ以维持充分就业。

不过，这不是货币主义者所遵循的道路。当今的货币主义者强调：如果没有政府活动，私营经济本身是稳定的。他们强调政府是不可靠的，它趋于追求其私利而不是追求普遍的福利，这很可能导致政治性经济周期；他们强调，只有经过长时期和变化不变的时间滞后，M 才会影响 PQ。他们还强调，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经济冲击，具有相对伸缩性的价格和工资都会迅速地予以纠正。

因此，货币主义者不是规劝政府逆对现行的经济风向来制定货币政策，而是将一项货币规则作为中心内容提出：最好的政策方针应该是使 M 始终按

^{①
参阅特别是弗里德曼的《资本主义与自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芝加哥，1962
年）。我们在第三十五章评论新自由主义的时候联系经济思想吏的内容来考察这一观点的作用。}

照一种事先规定的固定不变的比率增长。其理由可以简述如下：

货币主义者认为，固定的货币增长率（每年 3％式 4％）会消除现代经济中的主要的不稳定性——货币政策反复无常和不可信任的变动。如果我们用一种总是得出固定的 M 增长率的计算机程序来代替“联邦准备”的话，那么 M 在增长中就不会有突然的猛增。在货币流通速度稳定的情况下，货币 GNP 就会按照一个稳定的比率增长。并且只要 M 大致上按照潜在的 GNP 的增长率增长，那么不久我们就会取得物价稳定。

总之，Fed 不要“逆对现行的经济风向”。它不要对经济进行微调。不

要试图预料金融市场的发展。我们必须有一个法律规定的规则，而不是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规定的规则。

最近 10 年来，货币主义的观点具有很大的影响。自 1979 年 10 月至 1982 年秋，美国展开了全国的货币主义实验。Fed 停止调整利息率而全力集中于保持货币按照预先确定的路线增长（参见上一章图 15—4 的货币目标“锥形图”）。

货币主义实验的结果并不明确。在技术方面，它证明控制货币是相当困难的（参见图 15—4 中的货币变动路线是多么不规则）。再则，利息率被证明是极其易于变化的，在一年的时间里围绕着几个百分点跳跃。另外在有这种货币规则的情况下——或者更可能的是由于这种货币规则——货币流通速度似乎变得极不稳定。

从 1979—1982 年，经济本身并没有取得一帆风顺地进展。货币主义方案导致了急剧的衰退。当投资以及总需求中对利率敏感的部分在极高的实际利息率的煎熬下萎缩下来的时候，失业率逐渐增加到 10.5％。

就货币主义实验的积极方面来说，国家成功地将有惯性的通货膨胀率从1980 年的 9％降到 1984 年的 4％。对于货币政策的力量的任何持续存在的怀疑得以平息。货币起作用，但是它却不能创造奇迹。

1979—1982 年的货币主义实验的材料尚未全部收齐，不过我们的初步看法有如下述：实验证明，货币主义者在指出 M 是一种强有力的宏观经济武器上是正确的。但是，他们以为货币主义对于通货膨胀的医治是迅速而没有痛苦的，或者 AS 曲线是非常陡直的，或者只有货币要紧，这些想法似乎没有得到证明。

名义 GNP 规则？

1979—1982 年的经历使某些货币主义者失望；对于那些以前对固定货币增长目标表示怀疑的人来说，这段时期证实了他们的忧虑。

有人问道，在一个希望单纯凭借经验行事的世界上有什么能够代替货币增长规则呢？这个问题被一些人有力地提了出来，他们认为：没有一个规则，政府就会四处试探来寻找正确的政策；或者更糟糕的是，政府就会为了党派的利益来操纵政策。

在寻求问题答案的过程中，许多人最终同意的规则是：政策制定者应该把名义 GNP 的预定的发展路线作为目标。目标也许以每年 8％为起点（比如说，反映的是 3％的潜在产量的增长加上 5％的通货膨胀）。然后，它可以被逐渐降低到 3％至 5％的最终增长目标，使得基本稳定的价格伴随着实际的增长。

货币政策怎样去适应这种目标呢？代之以确定独立于经济情况之外的 M 目标，M 目标要确定得便于达到名义 GNP 目标。货币增长不是在真空中确定，而是就下述情况来确定：要达到名义 GNP 目标需要多大幅度的货币增长。

虽然以名义 GNP 为目标的活动未曾获得普遍的赞同，但是，许多经济学者感觉到，它要比不参考私人需求或货币流通速度倾向就确定货币目标更加可取。

试算表

一本初等物理学教科书不可能解决有关黑洞和宇宙膨胀的尖端领域的争端。与此类似，一本经济学教科书不能试图在受到重视的相互论战的各种科学模式之间作出定论。

与此同时，我们认为最近的经验可以形成下述的初步结论：

第一，早期凯恩斯主义从“货币的重新发现”中受益。货币肯定是重要的。对于财政政策作用的早期的热心研究中，许多凯恩斯主义者不合理地贬低了货币的作用。

然而，严格的货币主义过分地偏向于另一个极端。并非只有货币重要。经济理论与实际经验都告诉我们，货币流通速度是可以被合理地认为受到利息率的影响。（当你能够从安全的隔日资产上获利 15％的时候，你一定会比利率低时保持更少的非赢利现金。）既然所有的人都同意增加政府支出使利率提高，那么以为财政政策无力影响名义 GNP 就是站不住脚的。

第二，凯恩斯主义者对于经济的可预见性显然是过分自信。这导致过早地宣布经济周期的消失，以及能把经济引导到经济稳定的伊甸乐园这一天真的信念。我们已经学习到世界本来就是难以预测的，经济是难以控制的。

但是在这里仍然不要讲得太过分。现代宏观经济模型能够看到未来的一两年，而这样长的时间足够对政策作出修正。虽然始终使经济保持在道路的中央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却能避免将它开进奔腾式的通货膨胀壕沟或者使它滚下萧条的悬崖。

第三，某些凯恩斯主义者对于通货膨胀漠下关心——就像某些货币主义者严重地低估了将通货膨胀从经济中挤净所必需的社会代价和经济代价一样。没有哪个学派取得了一种有关正确预测或者有关错误的垄断权。

就像在许多科学领域中一样，真理处于喧嚣的极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