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以建安文学为开端,魏晋南北朝的文学进入了蓬勃发展的时期。建安文学继承现实主义的文学传统,以当时的社会动乱和人民的苦难为题材,形成了富于忧国之思,志在建功立业,悲凉慷慨,平实质直的风格。这就是所谓“建安风骨”。

曹操是建安文坛的组织者和代表作家。他“登高必赋”,“被之管弦, 皆成乐章”①。流传下来的曹操诗篇,都是乐府歌辞,既具有民歌特色,又能够赋于新意。曹丕、曹植及“建安七子”也很有成就。如曹操在《蒿里行》中写道:“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人断肠。”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在《七哀诗》中写道:“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此外,曹植的《送应氏诗》和陈琳的《饮马长城窟》等,也都不同程度地反映了董卓之乱后的惨象。建安时代的女诗人蔡琰(蔡文姬)蘸着自己的辛酸血泪写出《悲愤诗》,发出对野蛮军阀的强烈控诉:“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回路险且阻。⋯⋯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这些诗篇是建安文学中的精华,是“以情纬文,以文被质”的史诗式的优秀作品②。

这时,五言诗逐渐走向成熟。西晋阮籍、张华、陆机、潘岳、左思等都写下不少五言诗的佳作,但诗风转为绮丽,而内容却比较空虚。东晋文学受玄学的影响,“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①。至晋宋之际,诗坛又重新繁荣起来,陶渊明(又名潜)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陶渊明一反玄言诗风,经常以田园生活为题材,风格清新平淡,语言质朴自然。他的《归田园居》说:“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 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诗中展现了一派田园风光,内容真实,感情真挚,无矫揉造作,无华丽词藻,而在精练处见自然,表现了很高的艺术水平。他的诗既有平淡、闲适的一面,也有慷慨激昂的一面。如《读山海经》云:“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

① 《史通·正史》。

① 《三国志·魏志·武帝纪》注引《魏书》。

② 《宋书·谢灵运传论》。

① 《诗品》卷上序。

谢灵运是山水诗的开创者,他的游山玩水的诗作中,“名章迥句,处处间起,丽典新声,络绎奔会”②。如《登江中屿》:“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初去郡》:“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

《登池上楼》:“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继谢灵运之后,齐、梁的沈约、谢朓也写出不少赞美自然风光的山水诗。刘宋时诗人鲍照名气不大,而实际上很有成就。他的《拟行路难》内容深刻,境界宽阔,较有社会意义。其十四首写道:“君不见少壮从军去,白首流离不得还。故乡窅窅日夜隔, 音尘断绝阻河关。朔风萧条白云飞,胡笳哀急边气寒。”

民歌是这个时期文学的一个重要方面。建安年间的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是脍炙人口的传世之作,具有反对封建礼教的深刻意义,艺术感染力很强。北方民歌粗犷豪放,充满激情。著名的《敕勒歌》展现了雄浑的草原景色:“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木兰诗》是北方民歌中艺术成就最高的作品,其运用重复和排比的句式,去塑造人物,烘托气氛。如“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这种笔法,细致地刻画出木兰从军时的心理活动,更加悲壮感人。南方也有一些清新活泼的民歌,如《采桑度》:“蚕生春三月,春蚕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

诗歌以外,散文和小说也占有一定地位。散文数量虽少,但如陶渊明的

《桃花源记》以及《水经注》、《洛阳伽蓝记》中的某些篇章,都是优秀的散文。小说主要有《世说新语》、《搜神记》等。

这一时期,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取得很大成就。曹丕所著《典论·论文》, 是我国最早的文学批评专著,文中提出“文以气为主”的主张。陆机的《文赋》阐述了文学创作过程的一些问题,梁代刘勰的《文心雕龙》和钟嵘的《诗品》是两部影响深远的文学理论专著。《文心雕龙》包括绪论、文体论、创作论、批评论部分,系统地论述了文学批评的标准、文与质的关系、文学的社会环境、文学创作的方法和技巧等问题①。《诗品》对汉代到萧梁的 120 余位作家,进行了具体的分析和评论,尽管他的评论未必妥当,但他主张诗歌要有真实的内容和感情,强调音调应当自然流利,反对玄风、声病和连篇累牍地引用典故,是有积极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