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宗教与哲学

夏商时代的人有浓厚的神意观念,其哲学思想与宗教有很密切的关系。夏启在甘之战以前的誓辞中曾有“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①的说法,可见祖神和社神在夏代有很高的权威。在所有的神灵中,祖先神是殷人祈祷的最主要的对象。从卜辞的记载里可以看到,历代商王,绝大部分都受到殷人的隆重祭祀。不仅如此,殷人还极力追溯传说时代的最初祖先,并将女姓祖先也纳入祭祀范围。这些祖先神频繁享受隆重祭典和数量众多的牺牲,在殷人的祭典中占有十分突出的地位。盘庚迁殷时曾对诸族首领说:“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享之。”②可见,对于非王室的子姓先祖以及一些异姓部族的先祖,殷人也十分尊崇。

在殷代的自然崇拜里,作为重点而被祭祀的不是日月、山川、风雨之类的作为自然物的神灵,而是具有某种人格化的土(社)神、河神、岳神。殷人常以封土、柏木、巨石等为社主。江苏铜山丘湾发现有商代的社祭遗址。遗址以下端呈楔状的方柱形巨石为中心,巨石的南、北、西三面各有一石围绕,周围有人牲、狗牲遗骨 30 余具,均面向巨石。殷人对河神和岳神也相当崇拜,认为它们和社神一样司掌自然变化、阴晴圆缺、年成丰歉等事,和天帝一样也有呼风唤雨的神力。帝是商代最主要的天神。帝可以支配风雨旱涝, 能够降祸福于人间,但在这些方面的神力却比不上祖先神和土(社)、河、岳等自然神。在殷人的心目中,帝实质上是具有自然意义和一定人格化倾向的“天”,帝与天是合二而一的。

“天”的概念的提出及其神化,是周代哲学思想的一个重大收获。周人信奉帝,也信奉天。天与帝常常是密不可分的。《诗经·文王》篇说“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周人认为帝是天庭的主宰, 人的祖先要升到天上侍奉在帝的左右,不仅周人可以如此,就连殷人也能“克配上帝”。在周人的心目中,帝是完全人格化的最高的神灵,他在天上的处所称为“帝庭”。据《尚书·金縢》篇说周武王就是在“帝庭”接受任命而“敷佑四方”的。许多重大事情要由帝来决定。《尚书·康诰》篇认为殷周之际发生变革的根本原因是文王能“明德慎罚”,把周邦治理得很好,这件事“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上帝对文王的作为很感欣悦,这才命令他灭掉了殷。《尚书·召诰》篇说“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可见周人认为使周革殷命的乃是“皇天上帝”所为。

在周人的心目中,从万民降生、高山耸立,直到人世间的婚配,“天” 的影响无所不在,所以周人对天是非常恭敬的。《诗经·敬之》篇说“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指出天道甚明,不要以为天只是高高在上而什么也不知晓,而是天时刻都在周围监视着我们。“天命”之说为周人所津津乐道。周人认为自己的灭商大业是“革殷受天明命”①,还经常称颂“天”的公正无私、不偏不倚。周公在向诸多方国部落解释夏、商、周依次兴替的历史时说:“诰尔多方,非天庸释有

① 《尚书·甘誓》。

② 《尚书·盘庚》。

① 《逸周书·克殷》。

夏,非天庸释有殷;乃惟尔辟,以尔多方,大淫图天之命,屑有辞。”①强调夏、商国运的断绝是其君主不遵天命的结果。周人有时候也说“天不可信”、“天难堪”②一类的话,可是其主旨是要说明天命并非固定不变的,如果周人不能黾勉从事,那就会重蹈夏商覆辙,致使天命移易。这其间并没有太多对于天的怀疑成分。

① 《尚书·多方》。

② 《尚书·君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