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空山计”

我们在井冈山的斗争有几十月了，敌人不断向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侵犯。记得在 1928 年的秋天，湘赣敌人各一部向我发动进剿。当时的情况是这样：我军二十八、二十九团于 7 月中离开赣边，到湘南去了；8 月间，毛党代表带领三十一团一部，去桂东方向迎还大队。三十一团团部带一部分部队， 及袁文才、工佐部队留守井冈山；另一部分部队在永新、莲花一带打游击， 阻止敌人进犯。这时，湘赣两省的敌人见我内部空虚，井冈山上有许多伤病人员，留守机关很多，防守兵力仅一个营，于是乘我军毛党代表和大部队没有归还之际，向井冈山发动了进攻。

我们得到敌人进攻的消息，山上一时轰动起来，同志们议论纷纷，也有一部分同志表现得情绪不安。三十一团党代表何挺颖同志，召集了在山上的机关、医院的负责人及伤病员代表会议，讨论应付敌人进攻的对策。我那时没有随大队南下，留在井冈山上，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争论得很激烈， 大体上有两种意见，一是守，一是撤。有的同志认为，山上兵少粮缺不能守， 主张把伤病员分散在深山和老百姓家里，队伍撤退山下去打游击。有的同志认为，山上虽然兵少粮缺，守住井冈山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我们在湘赣边区进行了革命斗争，群众都发动起来了，和我们打成一片，有的地方农民分了田地，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并且组织了赤卫队和少先队。井冈山下市镇、乡村的革命群众的斗争情绪很高，敌人如果向山上进攻，他们必然会扰乱敌人后方，断绝敌人的物资接济，阻止敌人，这一力量是不可轻视的。加上我们守山的地形有利。我们守山，不是为山守山，而是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井冈山，它是我们在边界创造根据地的起源，如果把它丢了，影响很大，更何况红军的伤病员没有地方隐蔽和安置，部队士气必然要受影响。总之，大多数同志举出种种理由，想出各种办法，主张守，不同意撤。最后，何挺颖同志作结论说，我们要坚守井冈山，这个方针是不能动摇的。毛党代表在下山以前，就决定要我们保存井冈山这块根据地，要坚决反对逃跑主义，团结、批评一切不稳定的、对革命根据地认识不足的同志。到会的大多数同志也主张要坚守井冈山，这是合乎前委和毛党代表指示精神的，我们应该执行这个指示。同志们在会上一致通过：坚守井冈山。

几天以后，湘赣敌人于 8 月 30 日向黄洋界发起了进攻。黄洋界在井冈山

的北面，高 15 里，除了一条重重迭迭的道路，四周都是悬崖陡壁，无法攀登。我军在山上、哨口筑有坚固的工事，这种工事虽然没有钢骨水泥，但它有粗大的木枕，和几人深的厚土坯，结结实实，是能够抵御一般火器的。当时我们缺少地雷，就想了个土办法：把竹子削成尖尖的竹钉子，埋在山坡上、溪沟里。头一天，敌人用了两个营的兵力，攻到黄洋界的工事外围地区，我们凭险据守，用机关枪扫射，用手榴弹打击，杀伤敌人很多。敌人在外围中， 被我们埋的那些竹钉子刺伤的不少，使他们的进攻不能得逞；战斗到晚上 7 点多钟就停止了。第二天清早，敌人继续向我们进攻，气势比头一天更厉害， 上午连续几次冲锋，都被我们打退了。下午，敌人密集冲锋越来越紧，共有好几个团的兵力，比我们多十几倍。我们的工事渐渐难以支持了。我军原有

一门迫击炮，因为炮弹少，一直没有使用。这时，我们便把它架起来，出其不意向敌人密集的队伍猛击。敌人遭到突然轰击，损失很大，往后败退。我军乘机奋起追击，打得敌人落花流水，狼狈逃窜。这一场战斗胜利结束了。我军以少胜多，使敌人大为震动。黄洋界保卫战的胜利，给湘赣边界的

群众和红军战士以很大鼓舞和深刻的革命斗争教育。同志们深深感到毛委员的伟大和英明，有的同志说：“我们的主力部队不在，留守的人这样少，还有些伤病员，敌人可就上下了山；这倒有点像诸葛孔明的空城计哩。”另一个同志接口说：“我们这不是空城计，是毛委员给敌人摆的‘空山计’。我们也编段戏唱唱倒不错。”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几个人就仿照京剧“空城计”，你一百我一语凑起唱词来。最后凑成了一段戏文，还给它起个名字，叫“毛泽东的空山计”。

这段唱词是：

我站在黄洋界上观山景，忽听得山下人马乱纷纷，举目抬头来观看，原来是湘赣发来的兵。一来是，农民斗争少经验，二来是， 二十八团离开了永新。你既得宁冈茅坪多侥幸，为何又来侵占我的五井？你既来就把山来迸，为何山下扎大营？你莫左思右想心腹不定，我这里内无埋伏，外无救兵。你来，来，来！我准备着南瓜红米、红米南瓜，犒赏你的三军；你来，来，来！请你到井冈山上谈谈革命。

这以后，我们山上文娱活动又多了一个项目。一到休息的时候，就找些破洋铁皮子敲敲打打，弄床毯子一技，就唱起这段戏来。

（摘自杨至成：《艰苦转战——毛主席在井冈山的片断》， 见《红旗飘飘》第 14 集，第 21—24 页。作者当时任红四军第二十八团一营连长；1955 年被授予上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