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会傅作义

天已经亮了，毛主席还在他的办公室里。

秘书轻捷地走进去，递给他一份电报。他接过去，极快地看了内容，呼地站起来，大声说：“北平和平解放已经达成协议了，这真是了不起的胜利， 是一件特大喜事呀！”

到这时，他仿佛才发现秘书站在面前：“告诉机关的同志们，北平和平解放已经达成协议了，北平和平解放具有世界意义。这不仅减少了敌我双方的伤亡，更重要的是保护了历史文物和古迹免遭战争的破坏，对子孙后代大有好处，全世界的友人也都会拥护我们这样做的。”

毛主席说着迈步走到院子里，对我们说：“你们知道吗，北平和平解放已经达成了协议？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的同志。”

⋯⋯

1949 年 2 月 22 日，傅作义将军和邓宝珊将军乘飞机从北平抵达石家庄。军委秘书长、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等有关领导，去石家庄迎接他们到达西柏坡。

傅作义将军一到西柏坡，就受到周副主席的热情欢迎，他说：“傅将军以人民的利益为重，和平解决了北平问题，避免了一场灾难性的战争。否则， 就会给人民带来巨大的损失。”

“本人有罪，本人有罪！”傅将军连声说。

下午，毛主席起床以后，周副主席就来说：“主席，傅作义将军已经来到了西柏坡，住在后沟，我已经和他交谈过了，看来情绪还好。你什么时候见？”

“现在就见吧，宜早不宜迟嘛。”

“那就请他到这里来吧。” “还是我去吧，人家老远来的，不要怠慢了。”

季节虽然已进入 2 月，天气还很冷，毛主席穿上皮大衣，戴上皮帽子， 乘坐一辆中吉普去后沟。

傅作义将军在周副主席陪同下早已等在门口。车一停下，他向前迈了几步，双手紧紧握住毛主席的手，第一句话就说：“我有罪！”

毛主席说：“谢谢你！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人民是永远也不会忘掉你的！”走进会客室，毛主席向邓宝珊、章士钊等问候，赞扬他们为人民办了一

件有益的事情。当时在坐的还有邵力子等，他们是要求以私人的名义来见毛主席、周副主席的。

坐下以后，毛主席对傅作义将军说，“北平和平解决最好，你这是为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假如说，你过去有过错的话，那么现在功过权衡，还是功大于过，也是有功人员。对你的部下来说，也是为他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保护了他们的生命财产和家庭团圆。如果打起来，大量的官兵要伤亡，家庭要遭破坏。北平是举世闻名的文化古都，八国联军欺负我们，烧毁了圆明园， 破坏了许多名胜古迹，订立了一系列不平等的条约。如果我们中国人自己打起来，把紫禁城打毁了，文明古都被破坏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是会骂我们的。”

在场的人都点头赞成。 “当然，打起来我们也有准备。”毛主席挥了一下手，说：“我们的炮

兵在几个地方布置了炮火，只要打十几分钟，就可以打毁几段城墙。我们的部队进城以后，不打紫禁城，不打古建筑，不打居民区，专门消灭抵抗的部队。文化古都的名胜还是要保护的，城市人民也是要保护的。和平解决北平最好，你带了个好头，立了个大功。今后，这样的事，可能还不少。你可以向你的部下讲清楚，既然是和平解决，你原来的部队要进行整编，将来你们都是人民解放军的一员了，和人民解放军一样看待，绝不受歧视。你知道， 我们历来说了话是算数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部队的战土，有不少是国民党军队里来的士兵。全国的形势你都知道了，现在长江以北基本上全解放了。蒋介石在 1 月 21 日宣告引退，把李宗仁推出来代理总统。但还是蒋介石说了算，掌握军政大权。”

当有人提出蒋介石愿意进行谈判时，毛主席说：蒋介石在 1 月 1 日提出了愿意和中国共产党进行和平谈判的建议，但他又提出了先决条件，要保存伪宪法、伪法统和反动军队。他这还是想继续打仗，不是和平谈判。为了迅速结束战争，实现真正和平，减少人民的痛苦，中国共产党愿意和南京政府及国民党地方政府和军事集团进行谈判。

傅作义将军说：“请问主席，我是回北平还是住在这里？”

毛主席先是一愣，接着笑了：“你现在住在北平很好，不久我们也要到北平去。将来咱们可以更好地合作，建设我们的国家。我们到北平以后，就要召集民主党派、人民团体、无党派人士、少数民族和华侨等各个方面的代表人物开会，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你也将被邀请参加会议，你有功， 也有代表性。”

傅作义将军激动地说：“我回到北平以后，一定向部下传达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首长的指教和关心，一定要在共产党和部队首长的领导下，做好部队的和平整编工作。我个人也要无条件地服从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决定，叫我做任何工作，我都保证做好。在我有生之年，做一些对人民有益的事情，也好

弥补过去的过错。” “傅将军，你愿意做什么工作？”

“我想，我不能在军队里工作了，最好让我回到黄河河套一带去做点水利建设方面的工作。”

“你对水利工作感兴趣呀！那黄河河套水利工作面太小了，将来你可以当水利部长，那不是更能发挥作用吗？军队工作你还可以管，我看你还是很有才干的。我们的朱总司令、彭德怀、刘伯承和贺龙等，过去在国民党的军队中也是很出名的，现在都是我们最优秀的高级指挥员。这主要是思想问题， 立场问题。思想和立场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都好办。我们今天是初次见面， 我觉得我们能谈得来，能合作共事。你将来不一定去军队中做具体的工作了， 我们合作共同领导和指挥我们的国防军的行动和建设，你还是能够发挥作用的。”

傅作义将军走后，散步时我问毛主席：“主席，傅作义将军在占领张家口以后曾经说过，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的国情，中共不可能在中国取得胜利； 如果中共在中国真的能够取得胜利，他甘愿给你当个小小的秘书，这话是真的吗？”

毛主席说：“听说他讲过。不过，他给我当秘书太小了。他还应当留在政府里当官，因为他可以代表一部分人。他带了好头。在解放战争后期，有不少地方也可能要和平解放的，他起了个样板的作用，影响很大，这就减少了损失，减少了破坏，特别是对大城市的破坏。破坏容易，再建设起来就需要很多人力、物力和财力。北平和平解放，他是有贡献的。有功者要赏，这是我们的政策。”

（摘自阎长林著《警卫毛主席纪事》，吉林人民出版社1992 年版，第 358 一 366 页。作者当时任毛泽东的警卫排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