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延安前夕的接见

1941 年夏,毛主席提出,干部要好好学习一段时间,总结“六大”以来的经验教训,准备开“七大”。我们留守兵团在延安办了一个研究班,我参加了这个研究班的学习,研究班第一期毕业后,又筹办第二期,准备在飞机场上建房,培训团以下干部。上级通知我当研究班的主任。后来中央办党校, 我就到中央党校学习。这样,我在宝培山下共度过了三年学习生活,直到 1944

年 8 月。

我在延安的学习告一段落后,贺龙同志曾考虑把我调到抗大五分校任教育长。在此之前,李井泉、谭政二位同志已经与我打了招呼。他们说:“老耿,到我们这里来吧!咱们再在一起干一番事业。”我与他们是老相识,他们的劝说多少有点老关系的味道,以为此事必成无疑。

我对他们说,我个人只能服从组织分配。当然,我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 在后方蹲久了,我向往前线,向往枪林弹雨的战场生活。

我瞅个机会,给毛主席打了十电话,要求见见他。毛主席派人回了个条子:“立即来。”

毛泽东同志很忙,见他一次很不容易。我便约上曹里怀同志一起去。我与曹里怀同志同住一室。1943 年下半年,留守兵团撤消,改为联防司令部。我和曹里怀对于中央处理留守兵团、特别是处理肖劲光同志的问题,有些看法。我们两人讨论了几条意见,一直没有机会向毛主席反映,这次毛主席召见,真是天赐良机。

我们赶到毛主席驻地,先谈了我们对处理留守兵团问题的三点情况和两条建议。毛主席十分重视,连说:“很好很好。尤其是后面的建议,讲信任、讲民主,很好。耿飚同志你能不能写出来送给我。”我赶紧拿出我早已写好的这五条意见,交给毛主席。

毛泽东同志立即聚精会神地看起来,连手上夹着的香烟烧了一截子烟灰都忘了弹。他一面看,一面拿出铅笔在上面划出重点,批了些文字。突然, 他想起什么似地抬头望着我:

“耿飚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噢,是到抗大去的事。这样吧,你直接去找贺胡子谈一下。”

我说:“我怕谈崩了。” “你这个同志哟!”毛泽东同志爽朗地笑起来:“胡子是个随和人呀,

莫怕嘛。我先打个电话给他。”

第二天我便和曹里怀一起去见了贺龙同志。他在我军中名气很大,但由于他在“八一”起义后,一直在二方面军工作,因此我对他了解不多。这次一见面,果然是位和蔼可亲的老首长。刚一见面,他就半开玩笑地说:

“哎呀!我贺胡子同志关系糟糕呀,害得老乡来找我,得由毛主席保驾啦!”

我有些尴尬,赶忙解释:“贺老总,我不是⋯⋯” “坐嘛坐嘛。”贺龙同志释然地笑起来,亲手给我递上香烟,而他自己

却抽烟斗。

我们与贺龙同志无拘无束地谈了两个多小时,谈得非常愉快。贺龙同志说:“说实话,我是真想把你‘挖’过来,你想上前线,我何尝不想哪?我尊重你的意愿。”

他留下我们吃午饭,特意嘱咐伙房多放点辣子,并一再抱歉说:“没得什么好吃的。”还说:“听说你炖狗肉很有板眼,啥时候见识一下哟?”

我说:“一定,一定!”由于心情高兴,我便把“罈子闷狗肉”的办法说了一遍。贺龙同志听完,认真地说:“对头,这和打仗一样的嘛,火候到了,没有不打胜仗的。你上了前线,就这样干!”

我不但畅谈了意见,还受到了鼓励,对上前线充满了信心。

我的心思,不知怎么让聂荣臻同志知道了。他正在延安开会。聂司令员便把我叫去,让我到晋察冀去。随后,我离开了战斗、生活了 7 年的陕甘宁边区。

(选编自《耿飚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 1991 年版,第

365 一 367 页。作者时任八路军留守兵团参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