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记事

湘南暴动起来后，少数敌军往北逃，地主豪绅也跑了，有的逃到亲戚家里，以后都被我们抓回来了。那时，我们家乡芭蕉圩是耒阳的第十三区，我就在区苏维埃赤卫队任小队长。那时暴动犯有盲动主义的错误，我们把一个很大的供奉敖山王的庙字烧了，抓到的地主豪绅电被我们杀掉了好几个。

我们耒阳人跟着部队退出湘南，男男女女有二三千人，部队到达宁冈龙市，听说毛泽东同志派了人来接朱德同志的部队。在龙市，毛泽东和朱德同志进行了会谈。两支部队合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下辖三个师：第十师， 辖二十八团、二十九团；第十一师，辖三十一团、三十二团；第十二师，辖三十二团、三十四团。我们耒阳的赤卫军编在三十三团。我们是在拿山整顿的，编成连营团。我上山的时候是耒阳八区十二乡鹅山的赤卫队长。在拿山整顿的时候当了班长。打了黄垇后囚湘南暴动来的起义农民上万人，毛泽东同志分析，退到井冈山的是革命坚决的人，但粮食问题不好解决，要湘南来的一部分人回湘南去坚持本地斗争。三十三团也准备回湘南去。我不想回去， 就去找原区委书记吴子云同志，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以后随三十二团回湘南，被敌人五马分尸牺牲了。我跟他谈不愿回湘南，他同意我的要求，他给我开了介绍信，要我去军部，到了军部，陈毅分配我到特务连手枪队。主要任务是保卫首长，我在乎枪队当副班长，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毛泽东同志。毛泽东同志在部队较少，主要是在特委做地方工作。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什么地方人，为什么不回湘南去。我说不愿回去，要参加主力打仗。他说， 我们需要主力部队，也需要地方赤卫队，你参加了主力部队也好。

井冈山会师以后，我调到军部特务连手枪队，负责保卫首长的安全，我有机会接近朱德军长和毛委员。

朱军长在湘南暴动时我就见过，那是 1928 年 3 月份，正当南方相当暖和的时候，朱军长的部队在耒阳敖山庙打了一仗，来到芭蕉圩。我是区里的赤卫队长，听说朱军长来了，就跑去看他。当时，朱军长脚穿草鞋，身背斗笠， 背着一支驳壳枪。在四川、云南时，朱军长时常打游击战争，打了就走，“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是在井冈山的时候提出来的。有很多东西是毛委员总结出来的，十六字诀可能是毛委员总结的，有可能是朱德提出来的，整理可能是毛委员，这不是他个人的智慧，这包括了集体的， 也包括了朱老总的智慧。

毛委员非常重视宣传和调查研究工作。他跟我们讲，不要以为机关枪、大炮厉害，当然大饱和机关枪能打死人。如果我们光用大饱和机关枪跟敌人

打仗，那么，我们是打不过国民党的。因为我们的大饱和机关枪，没有他们的多，我们要用宣传工作来同敌人进行斗争。宣传工作不是打死几个人的问题，宣传工作做好了会打到敌人的司令部中去，打到敌人的最高指挥部去， 这个威力是很大的。所以，一些传单，一条标语，不可小视，它可以瓦解敌人，分化敌人。

有一次毛委员参加了我们的会议，在会上，我们都主动向他反映，我们湖南人讲的话，江西和福建人，听起来都比较困难，往往听不懂，毛委员听了反映就跟我们讲，说话不懂这个问题容易解决。他说哑巴是不会讲话的， 可是，有人打了哑巴，他就会作手势，使人家知道有人打了他。当哑巴肚子饿了的时候，他也会做手势叫人家知道。毛委员又说，哑巴不会说话，但是能够想办法使人知道他的意思。我们何况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能让人家知道自己讲话的意思呢？毛委员还说，这里面耐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只要我们把话讲得慢一点，把话多重复几次，并且用几种意思表达一句话，比如群众听不懂“土豪”是什么意思，我们就用“财东”或“有钱人”来代替， 群众慢慢就会懂得我们的话。他的话，对我们帮助很大，后来，我们遵照他说的去办，解决了困难，宣传了群众。

部队每到一地，宣传队要作调查工作。即使是半天也要进行调查，毛委员亲自领导前委专门搞了一个调查表。我们根据这个表的内容，进行调查。我们的军队很遵守纪律，如果群众跑掉了，吃了群众的米，就把米钱放在米桶里，用了群众的油，就把钱放在油罐底下，还写上道歉和解释信，这样群众发觉后，群众拿着钱后会感动得流下眼泪。这一条很重要。旧军队都是欺压老百姓的，拿了老百姓的东西也不会留钱。俗话说，出门莫遇兵，有理说不清，而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却与旧的军队完全不同。这给群众的教育、感动很大。

（摘自王紫峰：《井冈山斗争历史的一些回顾》，见《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第 455 459 页，作者当时任红四军军部特务连手枪队副班长；1955 年被授予中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