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东征回师上延安

震撼华北的东征

1935 年，北平爆发了“一二九”运动。“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口号得到全国人民的响应。于是，党中央在陕北召开政治局会议（又称瓦窑堡会议），确定了建立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策略，在军事行动上，把打通抗日路线、巩固扩大苏区、以发展求巩固作为重要任务。

紧接着，在瓦窑堡召开了东征会议。

毛主席在会上做了动员。他阐述了东征的重大意义，从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讲了为什么必须东征，为什么不能北征，不能西征，不能南征？他说，因为东征的旗帜最鲜明，是到抗日前线去。向北不行，那里是大沙漠。向西不行，因为我们是从西边过来的，都知道那里人烟稀少。南边呢，是西安重镇，敌人屯有重兵，因此，只有东征。当时的意图是，如果形势发展好的话，不仅打到山西，还准备打到河北去，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地下党组织。我们听了主席的动员，很受鼓舞。虽然我们的部队比起在中央苏区来是少多了，但毛主席那博大的胸怀，毫不把周围的强敌放在眼里，所表现的一个统帅的雄才大略，使我们眼光远大了。

打通抗日路线，意味着穿越山西。而要到山西就得首先渡过黄河。有人担心过河之后回不来。毛泽东同志认为，只要把渡口掌握在我们手里，没有回不来的道理。

瓦窑堡会议决定东征后，部队开始做思想技术上的准备。首先恢复了一军团三个师的建制，并命名为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由毛泽东同志亲率出征。一军团的一、二、四师为右路军，由彭德怀同志指挥；十五军团和二十八军为左路军，由徐海东、刘志丹同志指挥，待命渡河。

恢复后的红一师由陈赓任师长，杨成武任政委，杨得志任副师长，谭政任政治部主任，我任参谋长。师下面辖一团、十三团，全师约 3000 余人。

渡河前，毛主席分别把我们师的干部召去，再次强调东征的重大意义，鼓励我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完成好这个任务，强调指出：这在政治上、战略上、国际形势上、国内形势上都很重要，讲了两个多小时。

经过周密侦察和策划，我们把渡口定在沟口附近，于 1936 年 2 月 20 日

晚 8 点开始向对岸进发。

我是坐第一批筏子过河的。开始是偷渡。这夜天黑如墨，羊皮筏子一下水，就被往下游流去的冰块碰得直打转。驶进中流时，又打转又颠簸，一下子抛上浪尖，一下子又跌进波谷，那种氛围和感觉，真像后来《黄河大合唱》里唱的那样：黄河在咆哮！我们一面奋力划水，一面“嗬哟，嗬哟！”地叫着号子，在彼峰浪谷和巨大的浮冰中渡过了黄河。

我们登陆不久，敌人就发现了我军企图，于是，一片敲锣打钟报警声伴着枪声响成一片。已过河的小部分部队就开始人力掩护，敌人河防部队刚打

了几枪就被压住了。接着，偷渡改力强渡，信号弹照亮了河面，船工与战士们一齐放开喉咙“嗬哟！嗬哟！”地奋力划水，号子声和着黄河的涛声，响彻在黄土高原的夜空。

渡河成功后，我们占领了三交镇，发出了“东进抗日通令”。当时的山西被阎锡山把持着，他既与蒋介石有矛盾，又不抗日，只是一心当他的“土皇帝”。由于山西铁路全是美国制式的窄轨，所以山西成了阎锡山与外地不相往来的独立“王国”。对于红军进入山西，他就更不甘心了。当他的河防被突破后，急调外号“满天飞”的晋军独二旅前来堵截，这个“满天飞”号称“走到哪里哪里就打胜仗”，是阎锡山 8 万军队中的王牌。我们先把他们的旅部和一支先头部队击溃，然后冒着大雪将另一个团包围在关上村，连夜展开决战。

“满天飞”确实比较顽固。阎锡山有自己的兵工厂，所以他们打起仗来不吝惜弹药，把防御正面上打成一片火网。当时正值“倒春寒”，白毛风刮得紧，气温奇冷，有的战士被冻伤，有的耳朵冻僵，一抹真能掉下来。我们正面进攻没有得手，便改为侧翼包抄，由一团和十三团从两面对攻，终于冲进村子，把“满天飞”打成“遍地滚”了。关上村在一条大川里，残敌试图突围，几次都被我们居高临下用手榴弹打了回去。聪明些的老兵油子便扔了枪，趁着大雪往沟壑洞穴里乱钻，直到第二天上午，还不断有漏网之鱼被打扫战场的部队从角角落落里驱赶出来。敌旅长只身逃回，被阎锡山撤职查办。“满天飞”就此寿终正寝。

关上村大捷，使部队情绪更加高涨。全军继续向同蒲路进发，在兑九峪与敌人再次交火，歼敌两个团。由于战前情报不准，敌人越打越多，原来敌人不是通报的 5 个团，而是 3 个师加 1 个炮兵旅，共 14 个团之众。毛泽东同志当机立断，下令撤出战斗。尽管没能全歼敌人，我们师的几位领导还是满高兴地边撤边议论说：“一天‘吃’两个团，够本了！”

两战皆捷，阎锡山如丧考妣，我们佯称要攻太原，使他更加惊恐，只得老着脸皮向蒋介石求援。我左路十五军团曾攻占晋祠，离太原只有几十里路，阎锡山忙令各部向北集中，晋南成了空虚之地。我们右路军即调兵南下，兵发汾河流域，一举攻占介休。我们在那里大做群众工作，部队得到了很好的补充。之后，部队从介休沿同蒲路南下，一直打到侯马，阎锡山吓得躲在太原城里不敢出来。

这时，早就想染指山西的蒋介石，接到阎锡山的求救电报，乘机将大批“中央军”调往山西：一路由潼关向北，一路由娘子关向西，共 20 万大军。根据敌情这一重大变化，党中央决定将抗日先锋军撤回河西。

我们一师负责回师部队的殿后，在吉县，敌二十五师冒冒失失地追了上来，成了众敌的“出头鸟”。陈赓同志说：“耿飚同志你带一个团把二十五师这个出头鸟收拾了。”还嘱咐我说：“你注意他们的师长，这是个有勇无谋、刚愎自用的家伙，只知道往前冲，你去打赢他！”我率队迎击敌人，把两个营放在正面埋伏，两个营兜屁股进攻，先把他们打乱了，然后预先埋伏的两个营奇兵突起，把敌二十五师一个团一口吃掉。那一仗我亲率战士拼刺刀，歼敌 800 多名，余者落荒而逃。

我们掩护大部队安全渡过黄河后，蒋介石的 20 万大军才赶到河东，远远地向我们发炮。黄河，已成为他们不可逾越的天险了。

东征 75 天，歼敌万余，扩红 7000，筹集到大量军需，带回延安用了几

年。更有意义的是：抗日先锋军在山西大片地区播下了革命的种子，抗日力量开始发展壮大了。

（摘编自《杨成武回忆录》（上），解放军出版社 1987

年版，第 321—322 页；《耿飚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 1991

年 7 月版，第 328—334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