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太线上凯歌传

1947 年，从保定南面的望都，经定县、新乐，直到石家庄北面的正定，

约 250 里的铁路线上只有敌保安第五总队侯如精部 6 个团驻守，即使加上这些县的“自卫队”，力量仍很薄弱。于是，我们决定抓住这个战机，歼灭这部分敌人。

1 月 20 日，四纵和独一旅的指战员们，在风雪中向保定南面的敌军据点发动进攻，从而开始了保南战役。这天正是旧历除夕，敌人根本没有料到我军会在除夕出击，军官们正在花大酒地地过年呢！因此，我军一进攻，敌人就乱了阵脚，没费多大周折，王京和望都就被我军一鼓作气地攻克了。望都守敌一个团又一个营向东逃到于家庄地区，被我军歼灭。

当天，肖克、罗瑞卿同志和我一起乘吉普车到望都周围察看地形、了解情况。根据了解的敌情，我们经过研究，一致认为应该乘胜扩大战果，继续

挥师南下攻占定县，控制从保定到石家庄问的全部铁路线。聂司令员采纳了我们的意见，决定命令第四纵队主力立即分路秘密南下至定县、新乐之间，歼灭敌侯如墉部，攻下定县县城，控制平汉线的保（定）、石（家庄）路段，以切断敌人运输线，并利于我军今后机动作战。接着，军区把这一行动计划以电报报告了中央军委。

不久，毛主席回电，就打歼灭战问题作了指示：

一、以小部兵力箱制敌之其他部分，集中绝对优势乒力打一个敌人，决不可同时打两个敌人，也不可将很多兵力使用于箝制方面。

二、以一部打正面，以主力打迂回，决不可以主力打正面，以一部打迂回。

希望你们按以上两条检查过去经验，部署新的作战，好好打几个大歼灭战。

毛主席的这个指示，对于如何打歼灭战，讲得十分具体，这对我们以后的作战部署，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同时，他希望我们检查过去的作战经验，争取打几个大歼灭战，这对我们也是极大的鞭策。

28 日，我第四纵队向定县县城发起总攻。城内守敌有第五总队的一个

团、县保安警备队和曲阳、唐县、定县、安国等地的“还乡团”，共约 3000 余人。我军发起总攻后，分数路突破敌防，攻入城内。敌人一看大势已去，便兵无斗志，慌忙出西门向北夺路而逃，被我第四纵队歼灭其一部于城郊；另一部 2000 余人继续向北逃窜，逃到望都东面的阳城地区，被我第二纵队全部歼灭。这样，我军解放了被汉奸侯如埔长期占据的定县县城。

在保南战役中，我军攻克了望都、新乐、定县 3 座具城，歼、俘敌共 8200

余人，控制了 200 多里铁路，切断了保定和石家庄敌军的联系及其补给线，并使我冀晋和冀中两个解放区联成一片。

敌人在保南失败后，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急于想翻本，便把罪恶的目光转向保北。他们乘我军主力南下之机，于 2 月 6 日蠢然进犯易县。为了诱敌深入，便于围歼，我军主动撤离易县，向西南方向退却。敌九十四军进入易县西南的塘湖，五十三军则进到姚村策应。由于敌人两个军猥集一起，因此我们原定在塘湖地区歼敌的计划就无法实现。

军区所在地从冀西迁到了冀中的安国。

安国的夜晚，十分宁静。军区领导所往的舍二村更是静谧得出奇，只有屋外哨兵的轻轻走动声，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是一个战斗的集体、革命的军营。

月光透过树枝和窗框，照在床前。我躺在床上，虽然身于很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是翻腾着中央军委对我们的批评意见。

因为，我们来到安国后不久，就接到了中央军委、毛主席发来的电报。电报针对我们前一阶段作战的情况作出批评和指示：“你们最近时期在保

（定）、易（县）间的争夺战，是在被动情况下进行的，故打不出好仗”，今后应该学习和采取“大踏步进退，不拘于一城一地之得失，完全主动作战，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调动敌人，各个击破”的方针。

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这个指示十分重要，对我们的批评严肃而中肯，切中我们前一阶段作战中存在的问题。虽然从去年解放战争开始以来，我晋察冀野战部队和地方部队在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援下，英勇作战，共歼灭了 8 万

余敌军，取得了自卫战争的初步胜利，但是，和其他战场上的兄弟部队相比，我们的战绩有较大差距，主要是歼灭敌军还不够多，没有打出对敌我双方均有较大影响的胜仗。军区领导在学习和讨论了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电报指示后，于 2 月 23 日复电军委，除检查了前个时期仗打得不理想的主客观原因外，还汇报了拟以两个纵队向北进迫平津、尔后转向青（县）沧（县）的打算。

于是，在聂司令员和其他军区领导同志的指导下，参谋部门根据军区干部会议决定的作战方案，制定了正大战役实施计划，计划预定分两个阶段进行：首先以第二、第三、第四三十纵队全力进攻并歼灭石家庄外围（包括正大线东端的正定）之敌；尔后以主力向西攻歼获鹿、井陉、阳泉、平定、寿阳等地守敌，控制正大铁路，并在运动中歼灭敌人的援兵。

4 月 8 日，各纵队全部到达石家庄外围地区。次日凌晨 1 时，我军的炮火划破夜空，打响了石家庄外围的战斗。

在石家庄外围，驻守着敌第三军第七师的十九团，第三十二师的九十五团、九十六团及敌保安第五总队和保安团、还乡团共 1 万余人。这些敌人凭借着日伪时期构筑的数百个碉堡负隅顽抗。

英勇的我军指战员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攻这些据点的守敌。

杨得志、李志民同志率领第二纵队，杨成武同志率领第三纵队，迅猛进攻谆沦河北的敌人各据点。守敌大部被歼，只有十九团的一部分溃兵逃人了正定县城。我军立即包围了正定城，控制了县城南面的滹沦河铁路桥，切断了敌军向石家庄逃窜的退路。

正定城距石家庄约 30 里，隔着滹沦河彼此相望，是石家庄北面的屏幕。为了使战役顺利发展，必须迅速攻下正定城，一来拔掉这颗钉子，二来可以诱使石家庄敌军出援，以便歼灭援敌。11 日，第二、第三纵队从四面合击正定守敌，仅用半个小时就突破了城墙。接着，我军迅速向纵深进击，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把残敌压缩到大佛寺、天主教堂和正定中学一带。 12

日清晨，我军发起总攻，到 8 时许结束战斗，全歼守敌保安第五总队、第七

师十九团残部及保安团等共 6000 余人，俘获敌第七师少将副师长刘海东。与此同时，陈正湘、胡耀邦同志指挥第四纵队主力，在冀中军区第十一

军分区和冀南军区部队的配合下，迅速攻克了石家庄东面札南面的多处敌人据点，接着，于 11 日攻克了位于石家庄东南约 50 里的栾城，俘敌 800 余人。四纵的十二旅则攻克了石家庄西北面的一些敌据点，破坏了从石家庄至获鹿间的铁路线。

第一阶段的战斗结束后，前指统计了各纵队报来的战果：经过约 80 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共歼灭敌军 1．5 万余人，攻克正定、栾城两座具城和石家庄外围据点 90 多处，控制了平汉线上石家庄至新乐问的铁路约 100 里，胜利完成了战役计划的前期作战任务。

我军在石家庄外围的作战，把敌人搞得蒙头转向。石家庄守敌以为我军的攻击锋芒是指向石垣，因而其第三军主力龟缩在市区，频频向北平、保定呼援。孙连仲急忙派遣第四十三师、第一二一师、第二十二师、整编第六十二师、整编独九十五旅等敌军，向大清河北我冀中根据地的胜芳镇大肆进犯，企图吸引我军主力北移回援，以解石家庄之围。敌军在攻占胜芳后，又增派第五十三军向我方顺桥、望都地区进犯，企图袭击我军侧背。同时，孙连仲还把第二十师的第六十六团空运到石家庄，以安定陷入恐慌的守敌。

我们洞悉敌人的阴谋，决定不为其进犯所影响，依旧实施原定计划。我

们以冀中军区部队拖住大清河北的敌军，以冀晋军区部队阻击从保定南下的敌五十三军，而我野战军主力则在胜利完成第一阶段作战任务后，按照战役计划迅速转入第二阶段作战。

聂司令员于 4 月 20 日将上述想法以电报报告了中央军委。22 日毛主席回电说：“你们现己取得主动权，如敌南援，你们不去理他，仍然集中全力完成正大战役，使敌完全陷入被动，这是很正确的方针。”“这即是先打弱的，后打强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打各的）政策，亦即完全主动作战政策。”

正在晋察冀视察的朱德总司令，对于我们的作战方案和战役计划，也表示赞许，他说：“你们的这些想法，合乎毛主席的军事思想。从晋察冀来看，正大战役为尔后解放石家庄创造了条件；从全局来看，正大战役配合了陕甘宁边区的自卫战，从东面打击了胡宗南。所以，这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战役。”

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指示，肯定了我们的作战方针，给了我们以极大的鼓舞。

4 月 15 日夜间，我军攻克了石家庄西面的获鹿县城，守敌 1300 多人全部被歼。接着，三纵的第七旅和第八旅似两支利箭，迅速向西射向敌人的防御纵深。经过 14 个小时激战，攻克了微水、井陉，占领了整个井陉矿区。

月 22 日晚，我二纵的第四旅和第五旅从北面直插敌人纵深，对盂县、

阳泉之间的燕龛、白泉镇、荫营等地守敌发动猛攻，到 23 日傍晚，已将这一

地区的 40 多个敌人据点悉数攻占，从而把一支“利剑”直指正太路中段的重镇阳泉。

与此同时，我四纵从石家庄南面地区北迸至井陉、微水一带，担任战役预备队。而三纵主力则自井陉西进，向娘子关守敌发起攻击。当我七旅攻占娘于关前沿要点南峪等地后，惊慌的敌人立即退守绵山。 25 日我军歼灭绵山守敌，占领娘子关。八旅乘胜攻克娘子关以西的敌人据点多处。九旅则包围了阳泉南面的平定县城。这样，我军就从北、东、南三面威逼阳泉。

阳泉有个煤矿，官和附近的黄丹沟铁矿一道，是山西重要的工业基地，也是阎锡山军事工业的原料和燃料产地。所以，对阎锡山来说，阳泉既是军事要冲，又是经济命脉所在，决不能夫守。为此，他将其精锐部队第三十三军的七十一师（欠一个团）和暂编第四十六师（欠一个团）急急忙忙从太原调到阳泉。这样，加上阳泉原来的敌第十总队以及由日军（日寇投降后被阎锡山收编的）组成的保安第五大队，敌军总兵力约有 1．1 万余人，由阎锡山的得力助手赵承缓任总指挥。同时，敌人在阳泉西面 60 多里的寿阳，也派驻了暂编第四十九师、第七十一师的一个团以及第八总队的两个团、第九总队的一个团，共约 1．2 万余人，与阳泉敌军相呼应。

根据敌情，我们作了如下部署：一、决定使用战役预备队，命令四纵主力自井陉地区迅速西进，绕过阳泉，占领芹泉、测石等地，切断阳泉与寿阳的联系，并从背后进攻阳泉。二、以三纵和二纵的第四旅从正面进攻阳泉；三、命令二纵主力经盂县向寿阳西北的宗艾地区实行战役迂回，并切断寿阳至榆次的铁路，阻敌逃窜。四、命令四纵的第十二旅留守获鹿、井陉地区，以防备石家庄敌军西援。五、命令冀晋军区独一旅向太原北面约 150 里的定襄县城发起进攻，同时，我以一部分兵力佯攻太原，以牵制太原守敌。

各纵队按照上述部署分别出击。三纵于 27 日占领平定县城后，队南、东

和东北三面包围了阳泉，二纵的第四旅在阳泉西北协同三纵封闭了合围口，四纵主力则在攻占芹泉、测石等地后从西面向阳泉之敌进击。二纵主力在攻克盂县县城后，又相继攻克了解愁、宗艾等敌据点，井打下了寿阳西南的上湖车站，从而对寿阳之敌形成威胁。

月 1
日，我军向阳泉的敌人全线紧逼。这时，阎锡山被我进攻定襄和对太原的佯攻所迷惑，误以为我军“攻省城征候甚显”，命令赵承绶“速将阳泉部队集中寿阳”。赵承绶令由日军组成的保安第五大队留守阳泉狮脑山，其余敌军全部撤向寿阳。当敌军撤到测石驿地区时，被我军包围。我军奋勇歼敌，经过 3 天 3 夜激战，到 4 日，阳泉守敌除约有 1000 多入逃到榆次外，其余被全部歼灭，敌第十总队少将司令荆谊被我军生擒。留守阳泉狮脑山的敌保安第五大队大队长藤田信雄等 500 多名日军向我军投降。寿阳的敌人一见大势已去，便弃城落荒而逃。于是，我军相继解放了阳泉和寿阳。

接着，二纵主力沿铁路继续西进，攻克了芦家庄、段廷等车站，前锋直逼榆次。这样，我军控制了榆次以东的全部铁路线，正太战役随之胜利结束。

在这次历时一个月的正大战役中，我野战部队和地方部队共歼灭敌人的正规军第七十一师大部、暂编第四十六师、地方部队第十总队和一个日军保安大队，加上保安队、还乡团等，总数约 3．5 万多人，其中被我俘获的为 2．5 万多人。我军解放了正定、孪城、井陉、平定、盂县、阳泉、寿阳、定襄等城市，控制了正太路上 300 多里铁路线和平汉路上约 100 里铁路线，使我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并切断了敌人东西、南北之间的联系，从而使石家庄这个敌人的战略要点陷于孤立。这样，这次战役就全部实现了预期目的，使我区战局摆脱原先的被动局面而开始转入主动。

（选编自《耿飚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 1991 年版，第

415 一 437 页。作者时任晋察冀军区副参谋长兼晋察冀野战军参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