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艰苦转战 保卫根据地

1. 黄洋界上炮声隆

山下旌旗在望， 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 我自岿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 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 报道敌军宵遁。

这是毛主席咏黄洋界作战的诗词《井冈山》。通过它，使我们更加认识到这一保卫战的重大政治意义。

黄洋界是通往井冈山上大小五井的要道，左翼是一片深谷；峡谷左侧又是陡不可攀的高山。右翼则是陡坡，山上是茅坪通往井冈山的孔道。从山岭上往下看，尽是飞鸟难越的悬崖陡壁。扼守住黄洋界，就把从酃县来犯之敌给阻住了。

井冈山通往山下的道路，包括只能够攀缘爬上去的山道，统共不过 9 条

路。山上约有 2000 余居民，都是从南北朝时代移居来的客家人，耕种着收获稻谷不到万担的水田。红四军据此，在毛主席正确的领导下，依托着永新、莲花、宁冈、酃县、遂川等地，在党所领导的群众和地方武装的支持下，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成为向湘、赣和鄂南、粤北发展的良好根据地。在全国革命低潮时期，守住井冈山，就表明中国革命的红旗招展，买办地主阶级是压服不了中国革命的，这就是扼守黄洋界一战，打垮从湖南来犯之敌的重大历史意义。

1928 年 7 月中旬，湘敌吴尚第八军乘我军分布在永新、莲花福一带作群众工作之际，侵入宁冈。我军立即取道永新拿山向宁冈之敌进攻。敌在我根据地群众包围之中，耳目不灵，仓淬经永新莲花边境逃回茶陵。我军仍决定从酃县向茶陵进击该敌。当二十八、二十九团进至酃县时，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经下顾边界特委和四军军委坚持井冈山斗争的建议，17 日强使二十八、二十九团进击湘南，说这是“正确路线”。毛委员乃不得不亲率二十一团一、三两营阻击从吉安进攻永新之赣敌第三军、第六军共 11 个团之众。当时以毛

委员为指挥中心组成党的三路行动委员会，毛委员亲率二、三两连驻石灰桥， 一营营长陈毅安为指挥，阻击从天河进攻宁冈之敌，并指挥各路的行动；北路以宛希先为书记，三营营长伍中豪为指挥，率第一、第七、第八三个连， 位于水新北乡，背靠天龙山，阻击从北面进犯永新之敌一个师；中路行功委员会以何挺颖为书记，团长朱云卿为指挥，辖团部特务连和三营九连，在永新城外阻击从吉安天河来犯之敌。在群众掩护下，用游击战，一面作战，一面作群众工作；在永新 30 里以内，相持达 25 日之久。敌在我群众包围之下， 如盲如聋，不敢进犯永新城。迫我二十八、二十九团在湘南“八月失败”， 赣敌知道我主力不在，乃发起几路猛攻，我乃逐渐转移至预先指定的小西江区会师，北路部队则星夜绕经天龙山、潞江、茶陵高坑回至集中地。当部队集中后，毛委员召集连以上干部开会，总结作战经验和部署任务。在会议进行中，由湖南省委代表袁德生传达省委要红四军向湘东发展的指示，并谓湖南敌人“十分动摇，恐慌万状”，要红四军配合贺龙同志往常德、益阳发展的行动，以便夺取长沙云云。⋯⋯他讲过话后，毛委员当即提出几个问题问他，大意是：长沙的工人运动怎样？斗争怎样？学生运动怎样？有罢课的吗？ 白军士兵工作怎样？有哗变的吗？商人有罢市的表示吗？⋯⋯袁代表都不能回答，只好说这次未把各方情况搞清楚，下次来一定答复所有问题。正在这时，驻地有一农民运送二十八、二十九团炊事担子，匆忙回家来，毛委员当即找来询问，才知道主力在郴州夫利的消息。因此，会议讨论行动方针，决定毛委员亲率第三营，往桂东沙田一带迎接二十八团回井冈山。第一营仍坚持井冈山的斗争。

莅晨，第三营出发了。为了不使敌人尾随第三营之后，第一营乃在宁冈、永新，茶陵边界游击。3 天过去了，湘敌吴尚第八军抢赣敌之先，从酃县直趋黄洋界，进攻井冈山。企图趁我主力未回之际，逼我于井冈山外围，在失去依托，极为不利的地势条件下作战，达到消灭我军的目的。我第一营得到情报，于 8 月 28 日星夜兼程从茅坪撤守井冈山。此时山下平原尽落敌手，从

茅坪上井冈山 60 里，荒无人烟，山路崎岖，异常难行。可是，每个战士们都知道这回急行军，是回到井冈山老根据地，坚守后方，待主力集中后，相机歼敌，再图发展。所以士气仍很高涨。沿途笑声呀，歌声呀，不绝干口，当有人唱起“打倒地主呀，天天吃南瓜”的滑稽小调时，轰然的笑声，立即响彻全营。

29 日下午 3 时，部队到达五井（这是一个破烂不堪的小镇），团长朱云卿、党代表何挺颖即召集连级以上干部开会。何党代表向大家说：“目前是全国革命低潮时期，广州暴动失败了，海陆丰苏维埃区、湖北黄（安）麻（城）、湘东、湘南暴动都暂时受到了挫折，湘西未发动起来，全国目前只剩下井冈山这一小块红色政权。现在湘赣两省敌人全面向我进攻，企图趁我主力不在之际拿下井冈山。我们必须以生死与共的决心坚守井冈山。只要这一小块根据地还保存着，这面红旗下倒，就向全国人民证明，反动统治阶级永远消灭不了革命！”他的话简短而有力，激励着每个干部，誓死坚守井冈山，决不让敌人得逞！接着，团长部署作战任务，以第三连去警戒黄垇、五斗江通遂川之敌；王佐部警戒白泥湖、罗浮通永新之敌；金州是通我主力方向，有酃县地方武装警戒；一、二连派一个排担任通茅坪的警戒。各路都有群众掩护。其余担任扼守黄洋界的作战任务。

会议完了后，又参加营长陈毅安同志召集的排长以上的干部会议，传达

敌情与上述军事政治任务，具体指示作战布置与方法。我回一连后，又召集各班讨论，个个战士莫不摩拳擦掌，严阵以待。会后，我向营部去汇报情况， 走到营部时，适逢营部通讯员在上井中井山泉流下来的小溪里，捉到 20 多条小鱼虾，加上一点干笋（井冈山产竹），点了一锅汤。还有一把青椒，放在火上烧一烧，加点盐巴一捣，盛了一碗，营部 20 多人就此聚餐了。我在这里饱尝了一顿粗红米饭后，又到团党代表那里，看还有什么新的指示没有。一进中井，看见党代表和团长往的敞屋内（当时不进居民的内房住的）只有两条板凳支着个门板，上面放着军毯。这时，党代表正在阅读“列宁主义概论”

（即斯大林著，“关于列宁主义的基础”）论党一章，并与团长和其他几个同志讨论在阶级斗争中如何加强党的领导，特别是要加强党对军队的领导， 以及到了共产主义政权衰亡了，党亦自然衰亡等问题。他见我来了，就指示我，在作战时，要加强战斗鼓动工作。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在匆忙的几小时内进行的。进行完毕，即率部队向黄洋界进军。

部队一到黄洋界，连、排长察看地形，分配任务后，即率战士们加固原有工事，挖俺体，搞好射击依托，搬大石块作炮弹。大黑了，大伙割些茅草， 找好一块平地铺上睡觉。好在大伙的心是热的，因此，虽然在二千几百公尺的高山上，睡在一起，任它寒风吹啸，猿猴呜叫，大家盖着垫着茅草，紧紧地挨着，也就不觉得寒冷了。只有放哨的燃着一支小香，燃完一支，轮换一班，其余的战士倒地熟睡，准备迎接第二天的战斗。

8 月 30 日清晨，空中罩着薄雾，在小井准备好的饭送来了。吃完饭，天色大亮，雾也消了，敌人还无动静。原来是路窄行走不便，天雾看不清山上， 只好挨到八点钟光景，才向我攻击。我军在山上，注视着山下敌军，历历入目，只待敌走到 20 至 30 米内时才射击。路窄山险，敌人疏散不开，只能一个一个挨次鱼贯向上爬，尽管后面吹着冲锋号催着，还是爬不快。我军战士屹然不动，待敌走入有效射程内，指挥员才一声号令“放！”敌兵一个个地倒下去了。因为我军弹药不多，有的只有一排（五发），最多的也不过二排

（用小竹筒塞满子弹带，表面是看不出有多少弹药的），乃利用踞高临下的有利地形，用大石块滚下去，砸死砸伤敌兵。同时一粒子弹往往不是打倒一个，而是可以打倒好几个敌兵，死尸滚滚而下，逼得敌兵无法前进。敌机枪好似对空射击，发挥不了作用，瞄高了，无效果，瞄低了，又使敌兵无法前进。就这样，从上午、中午到下午，敌军更换进攻部队四次冲锋，我军都严阵还击，把它打得落花流水，敌死伤达 100 多人，被打垮了一个团，丢下许多尸体，毫无所得，只好星夜逃回酃县去了。我军除消耗一点子弹外无一伤亡，胜利地完成了黄洋界的保卫战，便于次晨乘胜尾追，各中心地区的地方武装相继出动，收复失地。湘敌失败后，赣敌便不敢进犯。我军依然把井冈山的红旗插满山下四周，迎风招展着。

8 月 23 日，毛委员率领三十一团第三营在桂东沙田与二十八团会师，除留少数部队坚持龙溪十二洞的游击斗争外，主力经崇义回井冈山。9 月 13 日与堵击我军之赣敌独立第七师刘士毅部战于遂川，缴枪数百，占领遂川。9 月 26 日回到井冈山。10 月 1 日战胜深入宁冈之赣敌周浑元旅于贺家壁。11

月 9 日又战胜赣敌一个团于古城和龙源口。我先头部队直趋永新城，因敌顽抗，乃退回宁冈，敌人不敢越出永新河一步。至此，第二次“围剿”乃彼我军彻底粉碎。“八月失败”的被动局面开始转为主动局面了。

（摘自刘型：《黄洋界保卫战前后》，见《红旗飘飘》，

第 14 集第 39-48 页。作者当时任红四军第三十一团一连党代表；建国后任农垦部副部长、中央纪检委常务委员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