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电报

抗战爆发,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我被任命力一一五师三四四旅旅长。1937 年 8 月,随军开赴前线。在朱德、彭德怀同志领导下对日寇作战,著名的平型关战役中,我带六八七团,参加了这次战斗。此战之后,又参加了粉碎日寇九路围攻、驰援太原、町店等战役和战斗。对毛主席提出的:基本的是山地游击战,以及分兵发动群众、创造敌后根据地的战略战术,我是坚决拥护的,并能亲自领导部队做群众工作。 1938 年春,又发病吐血,直到 1938

年 8 月,才奉命回延安。同年 10 月参加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后,入马列学院学习。

参加革命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入学。虽然身体不好,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我想到学习的机会难得,还是积极的参加了学习。先后学习了马

克思列宁主义、中国近代史、党史等课程。毛主席和中央许多负责同志亲自讲课。通过学习,对中国革命的特点、党史、政治经济等问题的理解,有了进一步的提高。特别是毛主席的《论持久战》以及当时的许多重要谈话,对自己教育更深。

学校生活是比较困难的,住的窑洞自己修自己挖,还时常上山开荒生产。我因在战争中九次负伤,左腿是二等残废,上山生产,总是早出晚归。这时毛主席除了在政治上、思想上关怀我的进步,在生活上也很关心我。

学习十个月,党决定派我去华中新四军工作,我坚决服从了决定。1939 年 9 月 15 日,我随少奇同志离开延安,一路上少奇同志对我进行了许多教育和帮助,我一直存在着脾气暴躁和工作方法生硬的缺点,少奇同志便跟我谈共产党员应有的修养,使我终身难忘。

经过两个多月,于 1939 年 11 月间到达华中。我被任命为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副指挥兼四支队司令。同时参加中共中原局(后改为华中局)领导,为分局委员。不幸的是,在周家岗战斗之后,我正做战斗总结报告,突然又大吐血,一下病倒了。这是 1940 年 1 月 28 日。经医生诊断,是旧的肺病复发。开始我还不当回事,认为吐血从在鄂豫皖就开始,养些天就会好的。重要的会议还争取参加,不能下部队,就找一些干部来谈谈话。我认为一个共产党员在停止呼吸前不给党工作是耻辱。谁知病情一天天严重,吐血量增加,最多时一天吐二号洋磁盆半盆。连床也起不来了。行军躺在担架上,担架员稍走快了我就吐血不止。

我的个性暴躁,在抗日战争紧要关头突然病倒,不能为党工作,十分苦恼。特别是皖南事变后,华中局的同志,怕影响我的病情,只告诉我一些胜利的消息,讲些好的情况,不让我看文件。不能参加作战,又不了解国际国内的斗争情况,这种折磨实在不能忍受。我当时要求看文件,要求知道各种情况,心情急躁,病情又加重了。华中局的领导同志,把我的病情和心情电告给毛主席。 1941 年 5 月,毛主席亲自给我发来一份电报,电文的最后是八个字:“静心养病,天塌不管。”我看了电报,流出泪来。我当时把毛主席电报的八个字写在一个月份牌上,放在担架上。我想到只有听主席的话, 安心养病争取早日恢复健康,才能给党多做些工作。病情稍好些后,我躺在担架上指挥着警卫连打游击,在反“扫荡”、反“清乡”中,多次从敌人的合围中跳出来。由于敌后环境艰苦,医药条件较差,病情时好时坏,就是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起床坐坐,读读报纸,看看文件,不能走路,不能工作。抗日战争的后五个年头,就是在担架上度过的。

(摘自徐海东:《生平自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82 年版,第 49—53 页。作者当时任八路军一一五师三四四旅旅长、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副指挥兼四支队司令;1955年被授予大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