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留守兵团“十二月会议”上

1937 年冬，接到延安留守处召开会议的通知后，我们驻陇东的三八五旅、七七○团、警备二团、警备七团，全部团以上军政干部，立即动身，经过五六天时间的骑马奔驰，到达了延安城。

我们在留守处招待所的窑侗里歇了一会，便听到王宏坤旅长粗声大嗓地在外面喊：

“呃—！都出来哇！留守处首长来看我们了，快，首长们来啦—！” 尽管我们动作都很麻利，可是，我刚把脚迈出窑洞门，迎面就碰到了肖

劲光主任。他身后是留守处参谋长曹里怀，还有几位我叫不出名字的首长。肖主任询问了我们旅、团里的工作、思想和生活情况，用亲切的眼光看

着窑洞内外的听众，说：

“留守处召开这次会议，是毛主席亲自指示的。自从我们成立了留守处， 毛主席工作那么忙，还经常过问留守工作，还专门叫我搬到离他近的地方来住，要我每天傍晚，吃罢晚饭后，抽空去向他汇报一次留守部队的日常工作。为筹备这次全体留守部队团以上领导干部会议，毛主席作过多次指示，还亲自参加了筹备会哩！”

我们听了，心里很激动。曹里怀同志高兴得挥着手说： “同志们啦，我们留守工作实在光荣呀！党中央、中央军委、毛主席非

常非常关心我们啊！”

我们兴奋得交头接耳。肖主任接着又说： “正是这个原因，我们留守工作就更应该努力搞好，让党中央、毛主席

放心。这次召开会议的目的，我们在电报中基本讲清了，就是个确定方向， 加强团结，制定措施的决策性大会！”

在离开我们住的窑洞时，肖劲光主任特别嘱告王宏坤和王维舟同志： “明天好好玩一天嘛！去天主教堂、桥儿沟、小砭沟、枣园，都转转。

去宝塔山看看！延安这地方不错呀！毛主席亲自选定了这地方，决定党中央、中央军委驻扎此地，是很有意义的嘛！大家要都去，都去啊！”

第二天，我们在延安城里参观，我们一行人，边看地形，边议论着部队的教育工作。走着议着，直到黄昏临近，才沿着延河畔缓缓地走向住宿地。

离住地没多远了，眼尖的刘随春突然轻声地叫起来： “看嘛，前面好像是毛主席吧？！”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向前看，果然不错，百多米外，正是毛主席！他穿着一身粗布棉衣，戴着棉军帽，腋下挟着几本书，一只手还握着一大叠文书纸卷，迈着健步，同着五六个穿八路军军装的人，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看着毛主席走近了，我们一行都恭恭敬敬地立在道旁给毛主席让路。 毛主席却立在我们面前笑盈盈他说：你们是从防区前沿来的吧？我认识

你们哩！你，就是那个被张国焘撤过职的红四军军长王宏坤嘛，你是川东游击军的总司令王维舟嘛！你们这几个人都面熟，就是不清楚名字，都自己说说吧！

王维舟同志代表我们一行人站到毛主席身前，指着我们一一向毛主席作了介绍。介绍完团以上干部后，王老不讲了。

毛主席却用手指了指跟随在我们身后的马伕、警卫人员说：你不公平啊！ 他们不是你们一起的吗？！怎么不说说他们的名姓呀？说说吧，我下次见上也好打招呼哇！

王维舟同志笑着说：“主席，您忙着哩，我们会耽误您事的⋯⋯”

毛主席说：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开完会，出来走走的。怎么样？防区部队不大好管吧？打惯了仗，跑惯了路，留守下来驻防到一个地区，不发展， 没有仗打，问题怕不少吧？

毛主席如此关怀和惦记我们这支留守部队，使每个人都很激动。

旅部几个负责同志乘机简洁地向毛主席汇报了一下部队的思想动态，着重讲了干部战士想上前方打仗而不安心留守工作的思想问题。毛主席十分认真地听着，温和他说，这些都是很实际的问题呀，不光战士们有情绪，就是我们的高级干部们不也常常闹这些问题吗？当然，闹问题是不对的。我们做领导工作的同志，就要做这些人的工作嘛，工作做好了，问题就会少出或不出呀！古语说：“创业难，守业更难”嘛！上战场痛痛快快地冲呀杀呀，这并不很难的，难就难在你打下了地盘，建立了政权，如何能守下来。就说我们这边区吧，光延安就有这么大一摊子，总要有部队来守呀！日本人想来吃掉我们，国民党表面同我们和了，统一战线了，顽固派们也想来咬一口哩！ 你们说说，中央能够没有你们这支部队吗？

毛主席一席话，说得我们心里热烘烘的。我们异口同声地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毛主席接着又说，你们这些旅长，团长，思想是通的，也是很听中央的话的。光你们通了，还不行哟，要使每个留守的干部战士思想都弄通才行哟。你们这次召开留守全会，很好嘛！军队建设上有许多事要抓，方向第一，我看这次会议就是抓方向的大事。就要把政治思想工作，留守部队建设大汁， 认真研究，好好商量决定。要通过这次会议，给留守部队的工作带来一个新变化呀！

毛主席又勉励我们要好好学习，振作革命精神，领导干部要起模范表率作用，把留守部队工作做细做好。临离开时，他同我们一一握手。

寒冬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可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冷。风沙中， 我们都一动也不动地站立着，目送毛主席远去，直到望不见他高大的身影。

这一夜，我们都感到格外的喜悦和幸福！才来延安一天，就受到毛主席和中央首长的巨大关怀，这是一辈于也忘下了的！

我们这次在延安开的会，就是八路军后方留守兵团历史上著名的“十二月会议”。

会议前后一共开了一个月。1937 年 12 月底召开，1938 年元月下旬结束。近百人出席了会议，全是留守部队团以上单位的军政负责同志。在这次会议上正式确定，留守部队已经不只是我们七七○团和七一八团两个团队，而是经过重新扩编和组建已发展到了 11 个团的编制，兵力为 9000 余人了。八路军后方总留守处也正式改称为第十八集团军后方留守兵团，并将东西两线地区留守处的部队，进行了统一整编。

在这次“十二月会议”上，党中央、中央军委和边区政府的领导人毛主席、周副主席、王稼祥、张闻天、博古、陈云、叶剑英、林柏渠、高自立等， 都亲身到会场。毛主席还做了讲演，他代表党中央再三教导我们，留守部队要认真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工作，把留守看成同在前线抗日救国一样重要，保持红军时期的光荣战斗传统，使整个留守兵团能尽快走上正规化的建军道路。

会议期间，毛主席给留守部队制定了一个明确的建军方针：“建设正规化部队，提高战斗力，加强战斗准备，积蓄与培养干部！”

毛主席还给留守兵团提出了一个具体的战斗任务：“保卫河防！保卫边区！保卫党中央！”

（选编自张才干：《留守陇东》，甘肃人民出版社 1984

年版，第 71—77 页。作者时任八路军留守兵团七七○团团长；1955 年被授予中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