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扩红

红军跨过黄河，冒着严寒的风雪，马不停蹄，入不歇步，日夜向东进发。波涛汹涌的黄河天险，远远地留在了我们的背后。

月 23 日，我军在关上村歼灭阎锡山的“满天飞”旅一部后，乘胜东进，兑久峪一战，又歼灭阎军约两个团，战斗结束后，我们红一师第三团移住苏家塔。晚上，师部打来了电话，通知阮团长和我，明天一早去军团部开会。我们猜想，一定是新的任务来了。
月 12 号一早，我们骑马赶到军团部——郭家峪。进入会场不一会，毛主席和军团首长都来了。主席穿一件灰布大衣，戴着八角帽，精神奕奕，满面含笑。开会前向各级干部询问着部队的情况。问战士的情绪怎样，脚上打泡的多不多，连队的伙食怎样等等。大家一一回答着主席的问话。

自从长征到陕北以来，主席经常随同一军团行动。渡黄河前一天，在柳林子，主席曾经把我们师的师团干部叫去，亲自交代任务。军团的一些重要会议，主席都亲自参加。给我们讲国内外的局势，讲军队的建设，讲战略战术问题，那时，发文件比较少，读书看报的机会不多，开会听报告，是很好的学习机会。特别是主席的报告，每次都能使我们学到许多新的知识和革命道理。我们见主席又来参加会了，有说不出的高兴。

聂荣臻政委宣布开会后，主席给我们作了关于形势任务的报告，讲到“一二九”北平学生运动，讲到东征的意义。主席说，国民党反动派不许我们东进抗日，要阻止我们在黄河以西，这个企图破产了。阎锡山吹嘘的铜墙铁壁的山西，我们打进来了。讲到今后的任务，主席指示：为了推动全国抗日高潮，我们要迅速东进，调动敌人，同时要猛烈扩大红军，扩大革命根据地。⋯⋯会场是一间大空房子，凳子很少，我们坐的是一些石头块、木头棒。主

席生动、明确的报告，使我们忘记了寒冷和疲倦。大家都聚精会神静听着主席的话。

这次会议，根据主席的指示，确定了新的军事行动，着重布置了扩红、筹款和创建晋西南革命根据地的工作。总政治部杨尚昆主任，作了专题报告，指示如何扩红，怎么组织发动群众，怎样正确执行党的政策，还特别强调要走群众路线。

散会后，我们在军团部吃了饭，天将黑时，骑马转回驻地。路上，阮金庭团长和我并马前行，两个人谈论着主席的报告，谈着扩军工作，都掩不住的高兴。我们三团，是长征到陕北后重建的，全团不到 500 人。三个战斗连

队，摆起来，一眼望到两头。阮团长说：“这次扩军，我们团能增添 200 人，就像个团的样子了！”

我也这样想：人，用革命思想武装起来的人，是我们闹革命的宝贝，只要有了人，有蒋介石那个“运输大队长”，武器装备是不愁的。

新的行动开始了，十五军团左路，插向太原方向；我们一军团为右路，

逼向同蒲路南段。经过三天行军、战斗，我们红一师到了洪洞、赵城之间绍谭镇一带。

一切准备妥当，我带领四个工作组，出发到了纪落村。我们首要的工作是组织群众，发动群众。展开广泛深入的宣传。集上、镇上、老乡们家里，见人就讲。到一村就召集群众大会，写标语，散传单，张贴布告。记得布告上写有这样的话：“民族危亡，同胞们呀，奋起救国。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知识出知识。”对于扩军，我们除了设立参加红军报名处以外，主要的是通过群众工作的开展，个别扩大。利用新兵扩新兵，本地人扩本地人。

经过几天的宣传，群众对我们由疏远到亲近。我们每到一村，就会被人们围起来。问这的，问那的，要求清算地主，要求成立农会。地方党的同志，主动和我们接头，带头参加红军。

就这样，妻子送丈夫，爸爸送儿子，兄弟争相报名，不到 10 天，我们团

扩大新战士 325 名。同时，我们还协同地方工作同志、师政工作队，组织了

12 个乡苏维埃和农民协会。惩办了几十家大恶霸地主。筹款 5 万元，黄金 1 斤多。真是“人财两旺”。

新战士穿上军衣，领取了各式装备，又学歌，又认字，情绪十分高涨。我们团建立了新的战斗连队。过河以前走起来一眼望到两头的队伍，现在从后头赶到前边，骑上马也要跑很久。看到自己的团队壮大了，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我当时这样想：“我们这个重建的团队，只要再经过几次战斗的锻炼，又会成为一个主力团了！”当时还没足够意识到，建设一支部队，光有兵有枪还不够，还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意志，全局的思想。直到打拉池会议，我才深深受到了教育。

东征的红军，因为受到蒋介石大兵的阻拦，没能继续东进。4 月底，回师西渡，又来到了陕北。到达岔口附近，部队住下休整，5 月 14 日方面军总部在打拉他召开了团以上干部大会。会场，是布置在一个庙里，我走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两边柱子上两条大字标语。

一是：“顾全大局，反对本位主义！” 一是：“提高党性，反对自由主义！”

毛主席、周副主席和中央许多首长，都参加了大会。这是一个庆祝东征胜利的大会，但对我们许多人来说，也是一次整风会。主席在会上作了形势与任务的报告，用这样的几句话概括了东征：打了胜仗，唤起了人民，扩大了红军，筹备了财物。主席讲话中，还批判了东证中某些部队和领导同志的本位主义、自由主义，不顾全大局，不顾及整体的思想倾向。

这使我想起东证中发生的几件事：兑久峪战斗后，为了补充兄弟兵团的突击力量，上级决定从我们团抽调 50 名战斗员。按说，应该毫不折扣，挑选

出最优秀的、身强力壮的战士送去，可是，由于一种私心作怪，选了 50 名老

弱或“调皮捣蛋”的送去。更不该的是，有一次师部命令从我们团调拨 5 万发子弹给兄弟团，思想上很不高兴，向上级叫苦，甚至说我们不是“运输队”。当时曾受师首长的批评，由于没引起警惕，东征回来，送衣服给友邻部队的时候，又将一些穿过的旧衣服送去，自己部队留下的全是新的。⋯⋯

回想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整体观念，两眼只看到自己一支部队，看不到整体，看不到全党全军的利益。晚上，小组会议，我作了检讨。主席的谆谆教导，同志们的耐心帮助，才使我深深认识到，本位主义、自由主义，对一个红军指挥员来说，是两大敌人。在主席光辉的思想照耀下，会

议中许多同志，也作了自我检讨。

会议开了两大。主席又作了总结报告。主席说：“这次会开的很好，打倒了本位主义。这是个害人的东西，打倒了它，我们有了更加统一的意志，统一的思想。”主席还特别分析批判了本位主义、自由主义的根源，指出要克服这种错误，首要的是提高党性修养。主席的报告，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党课，一次永不会忘记的课。如果说，东征扩红从数量上壮大了我们的团队，那么，打拉他会议，又是从政治思想上武装了我们。

会议中，周副主席也作了报告，对争取东北军一致抗日的问题，统一战线政策问题，向我们作了明确的指示。也是在这次会议上，我们听到了二、四方面军北上的消息，全军同志欢欣鼓舞，人强马壮，从打拉他出发，开始了胜利的西征。

（选摘自《星火燎原》5 选编之四，第 93—100 页。作者肖锋当时任红一军团一师三团政委；1961 年被晋升为少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