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斩长蛇战张垣

解放战争第三年,战略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党中央、毛泽东同志首先把战略决战的第一个战役指向东北,取得了初战——辽沈战役的巨大胜利; 紧接着,淮海、平津两大战役也先后开始。从战略部署和指挥来看,这三大战役是密切配合着进行的。辽沈战役结束后,在关里,为了稳住华北的敌人, 使它难定西窜、南逃或从海上逃跑的决心,我军先打华东,后打华北,以待全歼。东北野战军迅速入关,便成了关键的一着棋。

1948 年 11 月 1 日,即沈阳解放前一天,我们纵队与十一纵队奉命在东北二兵团指挥下,先遣入关作战。

这种情况,完全出乎国民党反动派的意料之外。他们以为我东北野战军至少要经过 3 个月的休整才能进关。后来我才得知,林彪当时曾借口部队休整,又说东北战上不愿离开家乡,妄图拖延入关时间。林彪的打算,如果得逞,将正中蒋介石和傅作义的下怀,严重影响我全歼平津守敌。后来我看到了 11 月 19 日东北野战军总部转发毛主席给林彪的一封电报,批评他说:“你们是早点入关,抓住敌人,把敌人歼灭在平津地区呢,还是等平津的敌人跑了,你们再去追击,追到很远的地方去歼灭它?⋯⋯”由此可见,林彪在入关作战问题上是很被动的。

我们四纵从锦州以南驻地出发,行军路线是虹螺岘、江家屯、六家子、喇嘛洞、干沟镇、马圈子,然后横越长城,由冷口、喜峰口分路入关。

从关外到关里,经过一个星期左右的连续行军,纵队于 11 月 8 日到达北平以东之石门、马伸桥、赵各庄一带隐蔽集结待命。

集结待命期间,部队经过短期休整,纵队召开了一系列团以上干部会议, 研究了战备训练,布置了政治工作。军事方面,还重点研究了傅作义部队的战斗力和作战特点,指出他的战术有两条,一是“快速袭击”,二是“一点围歼”。傅作义的骑兵多,汽车多,一夜之间便可奔袭远隔一两百里的我方营地,挥马劈刀,速战速决;一点围歼就是一点突破,四面包围。针对以上特点,我们在战备训练中专门增加了打骑兵的训练,除了卧射、跪射外,还要练习立射,战斗时,人和马一齐打,子弹密度大。同时我们还调查了傅作义部队的装备和编制,造出他们团以上指挥员的花名册,以便抓住俘虏时好点名对照。政治方面,深入进关作战的动员,提出“到华北打响第一炮”、“解放华北立大功”等口号。因为又补充了 3000 多名冀东战士,连同东北参军的新战士和解放战士尚未进行诉苦教育;便结合进关作战和战备训练的动员,在全纵队普遍开展了一次诉苦运动。有的连队邀请冀东群众一起诉苦, 使战士们得到更多关内群众受国民党迫害的感性认识,收到良好的效果。许多军事干部都认为,诉苦运动就是战斗动员,就是战备训练的动员,那时的军政干部是分工不分家的。

这期间,还按照中央军委命令,实行统一整编。我们第四纵队奉命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一军。11 月 23 日,在马伸桥召开第四届士兵代表大会,并以响应毛主席关于“军队向前进”的号召为中心内容,动员部队迎接新任务,大会通过三项决议:一、彻底歼灭蒋匪军,解放全中国;坚决革命到底,提高战术素养。二、巩固团结部队。三、执行政策,遵守纪律。这是我们军队长期以来政治工作的三大内容,在当时新的作战任务中的具体化。

进关后,急盼的第一个作战行动终于来到,12 月 3 日夜,我军在东北第二(先遣)兵团指挥下,为配合华北兄弟部队的作战行动,由蓟县地区出发, 尾四十八军(原第十一纵队)渡过白马河;因四十八军奉命攻打密云,5 日, 我乃改为先行,日夜兼程,向平绥线急进。

绥远是博部常驻之地,张家口是他们西逃的必经要道。所以当我华北三兵团扫清张垣外围时,傅作义慌忙令其主力二十五军(欠二六二师)、一○ 四军(欠二五八师),于 11 月 28、29 两日先后由丰台、长辛店、昌平等地, 北开怀来一线;其三十五军(欠二六二师)于 30 日继续增援张垣,一○四军

原守怀来之二五八师于 12 月 1 日北增宣化。至此,傅作义赖以起家的主力部队,除三十五军之二六二师留在北平外,其余都分布在平绥路沿线。

这是党中央、毛主席在平津战役的战役开进阶段,以我军的部署和行动, “调动”敌军就范的一大杰作。当时,东北野战军的主力正在进关途中。我们一方面要把敌人抑留在华北,一方面又要使傅作义在北平、天津、张垣、塘沽摆开的一字长蛇阵,不能连成一气,首尾不能相顾,以利战局的发展。中央军委采取先西后东的步骤,即令华北部队先打张家口外围,目的是抓住张家口的敌人,使其不能西走,并借此吸引北平之敌增援,将北平傅部主力尽量向西拉汗;同时,拖住蒋系部队于平津地区,攻歼芦台、塘沽守敌,控制海口于我手中,迫使傅作义难下撤退或是坚守的决心。我则采取分割平、津、张,塘一线守敌各个击破的方针,以求在不久时间内予以歼灭。这就是平津战役的主要指导思想;而傅作义也不知不觉顺着这条线上了钩。

傅作义正在调兵遣将之际,发觉我大军向北平、张家口两侧集结,平、张全线吃紧。敌三十五军两个师害怕被我围歼,在 12 月 6 日奉令乘汽车 300 余辆,在飞机掩护下,向北平回窜。途中,被我进至琢鹿地区之华北二兵团围困于新保安。前往接应之敌一○四军,也被堵击于怀来、新保安之间。战役的序幕刚刚拉开,傅作义的方寸就已经乱了。他除命令一○四军的 5 个团继续从怀来沿公路向西攻击外,并令哺口的十六军赶紧向西接应三十五军, 企图拼全力把该军拉出去。

我军的作战任务,就是要迅速切断敌人西窜的道路,不让敌人在南口的十六军与被我围困在新保安的三十五军靠拢,拦腰斩傅作义的长蛇阵。

这一仗关系重大。如让博作义的一○四军及十六军主力接应三十五军的行动得逞,就会形成对我华北二兵团的东西夹击的形势。问题的严重性还不仅如此,敌人若解开新保安之围,就将影响我军对张家口的包围;平绥线上的敌人不能被分割包围,平绥路不能被切断,给傅作义留下西窜之路,就会影响整个平津战役的进程。因此,我军能否及时赶到平绥线,拦腰切断接应傅部三十五军之敌,其重要性是非常明显的。

当时军情十分紧迫。在向平绥线进军途中,我们曾收到军委、毛主席亲自签发的电令,要我军加快前进速度。部队轻装走小路,抄捷径,穿过无人区,翻越内长城,在崎岖的石路上行走,星夜插向延庆地区,直指平绥线上的康庄和怀来。这一带是过去的古战场,荒野茫茫,干沙荡荡,战士们顶着长城内外的风沙,抢渡即将封冻的河水;太阳的光和热似乎也无力穿透这西北风掀起的沙雾,变得白惨惨的。这一段急行军,比进关的路途还要艰苦得多。然而,干部和战士都明白肩上的重任,个个都象咆哮的雄狮,朝平绥线飞奔而去。现在的关键是要抓住战机,我们以一当十的战士们,定能夺取事半功倍的辉煌战果!

遵照中央军委电令,为迅速抓住博作义主力,我四十一军必须于 12 月 8 日切断康庄、怀来与康庄、南口敌军的联系,并包围康庄守敌。途中,军长吴克华和我,副政委欧阳文、参谋长李福泽等同志,研究了作战部署。全军按时到达指定位置。9 日拂晓,我军的三十师出敌不意突然出现在平绥线上的怀来、康庄、八达岭一带,随即按作战部署进入战斗。

担任切断敌人康庄与怀来之联系的我军一二二师的先头部队,在康庄西面的小王庄与敌十六军一部遭遇。康庄在延庆南面,我们部队过延庆后,背着寒冷的西北风,向南挺进。敌人则从东往西行进,迎着扑面的风沙,一个

个把帽耳扎得死死的。那时正是仲冬时节,天还没有亮。远远地,我三六五团参谋长刘云庭同志跟着的尖兵班,发现前面有灯光,并且听到炮车响。部队进至小工庄村西头的铁路公路交叉处,刘云庭即令六连抢先占了小王庄。敌先头部队约有一个连的兵力,在公路北侧行进。战斗打响后,我们抓住俘虏,带到村里老百姓家中审问,俘虏在蜡烛光下看到我们的服装跟华北解放军穿的不一样,便傻了眼。我们没费多少口舌就把敌情摸清楚了。原来敌十六军二十二师六十四团,已有两个营进至怀来;他们这个营和团部在这里与我们遭遇了。刘云庭同志马上让通信参谋报告团指挥所,把二营调到公路以南,一营在公路以北,三营力预备队。一场遭遇战变成了伏击战。敌人塞满了公路,成四路纵队急行军向怀来前进。我们用猛烈的火力袭击,只 20 分钟

便解决了战斗,俘敌 500 余人。一二二师当即将情况报告我们。

敌情有了变化,军的几个领导同志在奔袭途中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我和吴克华同志的心情都有点不安,生怕抓不住敌人,完不成战斗任务。正在这时候,担任包围进攻康庄敌人的一二一师也来了电话,得知十六军的大部分队伍,都还没有过去,被该师包围在康庄了。心头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我不觉笑出声来:“不要紧了,敌人跑不掉了。”紧接着,担任切断敌人康庄与八达岭之联系的一二三师也打电话说:他们占领阵地后,击退东来装甲车一列,并保证不让敌人西进一步。我们总算把这条长蛇的身子给掐住了, 只待挥刀将它斩断。这真是兵贵神速,如果不是上级督促得紧,部队拼命急进,按时到达指定位置,敌十六军主力就可能全部开进怀来地区,那样事情就麻烦

被围在康庄的敌十六军,由军部率一○九师全部、九十四师一个团、二十二师六十六团的两个营。由于西行受阻,已成瓮中之鳖,更加无心恋战, 他们害怕被我歼灭,便想溜之大吉。10 日凌晨,他们想乘我军连续行军、作战十分疲劳的机会,寻找我军包围空隙,冒险向南突围东窜,企图经南口逃回平郊。

9 日午夜,我三六二团即发现被围在康庄的敌人有突围逃窜的征候,但团、师电话不通。待师里获悉这个情况后,敌人已全部向南口方向逃窜。情况紧急,我三六二团政委刘玲同志没等师部命令,当即带领第三营迅速沿公路跟踪猛追。三六一团得到师部的命令随后也沿康庄东北角南下追击。刘玲身边只有七八个参谋干事,他们在公路上追到一股敌人,大家便扯着嗓门对敌人喊起话来:“你们被包围了,赶快缴枪!”懵头转向的敌人,一个个把枪都扔在地上,一堆一堆放好;后来一看我们没有几个人,有的敌人就重新操起武器抵抗,我们的一位参谋因此负了伤,但这时我三营七、八连紧跟上来,很快就把企图逃窜的敌人消灭了。

当时,敌人在康庄设置了严密的防御工事,深沟壁垒,鹿砦刺网,如果负隅顽抗,还会多浪费我们一点时间,但他们却弃壕逃跑了。当我三六二团追击的先头部队于外泡村西北追上逃敌后尾时,恰当全部敌人被我一二三师堵击在炮儿山、杨岭一带;敌逃不得,又想回窜康庄。这时,我各路部队便勇猛地插入敌群,再加上两侧包抄,前后夹击,除敌十六军军长带领一小部分队伍,乘夜暗和敌我混战之机脱逃外。共歼敌 660O 多名。

这时,怀来方向又传来炮声。我向吴克华同志走去,他正用电话询问一二二师前沿部队,接电话的是三六五团参谋长刘云庭,刘云庭同志正登上长城的烽火台,观察怀来的情况。据他报告,三家子火车站起火了,敌人的大

部队从怀来涌出来,正在渡河,向十八家子逃跑。

吴克华同志问道:“什么时候敌人开始从怀来出来的?” 电话里回答:“老百姓做饭时。”

吴又问:“你没有表?” 回答:“没有。”

情况变得复杂起来。军的几个领导同志参照各方面的情况进行了研究。怀来方向敌一○四军(欠二五八师),从 12 月 2 日至 8 日,即向西轮番攻击, 遭我一五九师及詹大南部两个独立团于土木及土木以北坚决阻击,未能得逞;该敌于 9 日又以全力由怀来沿铁路西进,企图接应被我包围于新保安之三十五军(欠二六二师)突围,台力东撤,但被我华北二兵团阻于沙城以东, 不能前进一步。同日早晨,我们军突然将怀来至八达岭一线分割数段;康庄守敌突围覆灭,该敌(一○四军军部、二十六师、三十一师及十六军二十二师六十四团主力、六十六团一部)即于 10 日上午仓皇回窜怀来,并即由敌一

○四军军长安春山率领,于 10 日中午刚过(也就是老百姓做饭的时间)弃城逃走“他们是被华北兄弟部队从新保安方向打回来的,沿铁路东撤的道路又被我们堵住了,铁路以北也是我重兵所在。怀来的敌人只剩下城南的一条路可逃,那里有一条年久失修的公路可通北平,道路地形也比较隐蔽,而我们的兵力又比较薄弱,只有一个骑兵旅(察骑)部署在那个方向。

本来我们军的任务是切断平绥路,阻击敌人西窜。但现在情况变了,难道能眼睁睁地让敌人跑掉吗?军长吴克华同志迅速地把敌情及我情进一步作了分析:康庄敌人被歼后。怀来之敌又决意逃跑,在这种情况下,南口、昌平地区的敌人用大兵力西犯的可能性不大;我一二三师在八达岭方向,以坚守塔山的精神定能继续完成阻击任务,他们只要再坚持一大多,四十八军就可以赶来支援;而怀来城南只靠我兄弟部队一个骑兵旅的力量,绝对抓不住万人之众的逃敌;如果我们只抽一部分兵力配合,也难于完成任务,吴克华同志果断地决定用两个师去追击企图逃窜的敌人,我完全赞问他的分析和意见。

太阳偏西了,逃敌突破了我察骑阵地。我们一面把部署情况向上级报告, 一面指挥部队立即行动。一二二师由十八家子向南跟踪追击逃敌;一二一师抄近道经大山口,从左侧取小道直奔长城边上的横岭,拦头堵住敌人回北平的去路。正当此时,四十八军经居庸关逼近南口,将那里的敌人歼灭并占领了南口。我军指挥部即率领一二三师也从康庄沿大山口平行追击而来。

怀来追歼战是紧接着康庄追歼战胜利后开始的,充分体现了我军下怕艰苦疲劳接连作战的战斗作风。一二一师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便投入了新的战斗。有的团队做了 3 次饭(第一次水刚烧开,第二次卡已下锅,第三次已闻到饭香了),但都来不及吃又背着空锅紧急向前转移。一二二师来不及集结队伍,刚从阵地跳出来就向前追击;其先头部队三六五团刘云庭参谋长率领的三营,更是扔下背包就跑,边跑边整理队伍。他们像一支离弦的箭,直射向长城的横岭。他们追到庙官岭,内长城以北一带,便和逃敌打响了。敌人在这里以一个营的兵力掩护其主力逃窜。我们的战士瞅着满天乱飞的曳光弹,心里高兴地想,总算把敌人的后尾抓住了。

刘云庭同志带领的部队同敌人战斗近 1 小时,三六五团团长、政委率领团主力也赶到了;政委尼少久带着一营又追到最前面去;当三营与敌激战中攻占一个阵地后,三连即从敌侧射火力下,在塞满了公路的大批弹药、物资、

汽车、散兵中插过去了,变成了全团追击序列中的尖兵连。

远看追击的前方,有一排大山的黑影,齿形的山峰,衬托着淡墨似的夫幕;天幕下婉蜒着古老的长城,那些垛口、城堡,遮挡着阴暗的天空,使山峰显得更加陡峭、险峻。

一二一师先头部队于当日午夜即进至横岭一带。三六三团二营尾三六一团三营前进。当他们在横岭接受拦腰切断逃敌的任务后,刚进到山地时,就发现三六一团三营方向已经打响,并传来敌人汽车的马达声。三六三团二营迅速占领与控制了西侧的有利警戒阵地,完全切断了敌人的去路。

这时,三六五团尖兵三连,也已迫近敌人的主力。他们由大道的左侧冲向敌人和车马最拥挤的地方,象尖刀似地插进去,并将各种轻重火器布置在就近的高地上,然后迅猛开人,把一股企图向山上逃窜的敌人用火力压在沟底。敌指挥首脑机关——一○四军军部与军直属队,被我们打得乱成一团, 其他部分的敌人乱得更像一盆浆糊了。在我军追击和堵击部队的互相配合下,敌人溃不成军,散兵遍山。我各部队继续搜山抓俘虏,于 11 日上午基本解决战斗。

四十八军一四四师堵击窜敌的先头部队于水涧、马跑川地区,全歼该敌。至此,怀来追歼战全部胜利结束。

不到 3 天,我们接连打了两仗,在康庄、怀来,把掐住的这条长蛇连砍了两刀,平绥路被我们拦腰斩断了。这样一来,北平的蒋军冉不能西去,被包围在张家口和新保安的,那就更不能东逃了。

按照毛主席的平津战役作战方针,采取”隔而不围”、“围而不打”的办法,把傅作义摆下的一条长蛇阵切成数段后等待有利时机,然后再一段一段把它吃掉。

淮海战役第二阶段胜利结束,这个有利时机到来了。这时候蒋介石在上海集中了几十条大船,他一只眼睛盯着淮海战场上的杜聿明,一只眼睛瞅着北平的傅作义。杜幸明是他的嫡系,当然要亲些;但是如果把傅作义的几十万人马撤到华东,在固守长江以南半壁江山时还可以派些用场,因此蒋介石举棋不定。党中央、毛主席高瞻远瞩,先是切断平绥线后,留下张家口、新保安不打,以免傅作义下从海上狂跑的决心;并在淮海战场缓延最后歼灭杜聿明残部,而平津战役的整个部署业已完成。在蒋介石决定不了救杜还是救傅的时候,我军在华北战场即依“先打两头,后取中间”、“先吃小点,后吃大点”的攻击次序,来解决华北的敌人了。

康庄、怀来战斗胜利结束后,我军即奉令占领南口、八达岭一线的阵地, 阻击北平的敌人西窜并威胁北平。我军部驻居庸关。 1948 年 12 月 17 日中午,我们正在南口看地形,收到东北野战军总部转来军委急电,命令我军暂归华北三兵团指挥,立即出发配合华北主力歼灭张家口的敌人。平津战役的第二阶段很快就要开始了。

党中央、毛主席这个决定又是一着高棋。攻张垣前整个华北战局的态势是,由于我在 800 公里长的战线上展开了空前规模的出击,将东起塘沽西至

张家口全线的敌军,分割包围于北平、天津、张家口、塘沽、新保安 5 个孤

立据点,并且歼灭了敌人 5 个整师及两个师的大部,使傅作义这个长蛇阵从此宣告瓦解;而傅部嫡系除被歼者外,其主力被围于张家口、新保安两个孤立据点上,傅作义本人则被困于北平,与其嫡系部队完全失去联系。我们的围歼阶段先从傅部主力开刀,即使傅作义想南逃也没有力量。这样,利用蒋

傅矛盾再加上强大的军事打击,就有可能为保护北平这座古老的文化古城, 创造一条和平解放的途径。党中央、毛主席把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现在的问题是,首先要使傅作义西逃的梦想完全粉碎。

12 月 21 日,我们到达张家口外围。我们军主要接替华北三兵团一纵主力在张家口东南的阵地(华北一纵则与华北二纵靠拢),以加上对张垣的包围及攻击力量。

一二一师、一二三师进至张家口以南的宁远堡、榆林堡地区。部队进入阵地后,马上进行进攻准备,并准备阻止敌人逃窜和增援新保安。一二二师将南口的防务交给四十八军后,于 22 日进至花园附近地区,继续向张家口急进。这时,被困在新保安的敌三十五军两个师,已被我华北二兵团歼灭。在张垣的敌军孙兰峰兵团更加孤立,获援的希望已完全断绝,于是决定突围向绥远方向逃命。

  1. 日上午,吴克华同志和我正带领师、团长到山上阵地看地形,遭到张家口孙兰峰部队的炮兵袭击,幸而没有伤亡。接着他们派出一股兵力进行试探,被我们的炮火打回去了。

当时的情况有些异常,看来敌人准备逃跑。

快到中午时,留在军指挥所的副政委欧阳文和参谋长李福泽同志,收到一二一师的报告,他们在 11 时许,接华北一纵(即六十六军)转三兵团电话: “张垣之敌全部向北突围,先头八个团已进到西店子,令军驻宁远堡之部队可沿十三里茶房、七里茶房,向张垣攻击前进⋯⋯”当时,华北三兵团的整个追击部署是,敌先头 8 个团遭我一九八师的迎头痛击所阻止;敌主力继续向北突围,我六十六军率一个师、北岳军区一个旅及两个骑兵师,迅速插到汉诺坝、麻地营子地区,以截击向西突围之敌;六十八军随即由朝天洼、大境门间向南突击;六十七军由黄土梁也向大境门突击,并给予向孔家庄方向佯动的敌骑兵部队以迎头痛击,迫使他们折返张家口。

军部当即命令各师作好追击准备,以神速的动作由南向朝天洼方向突击,与各兄弟部队对逃敌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

下午我军进占张家口市。一二一师、一二三师继续沿铁路两侧,直奔张家口北面;一二二师从右侧迁回过去,向乌拉哈达方向截击逃敌。

敌人分两路逃窜:一路向陶赖庙,一路向二道井子。这个地区是一条宽 1 里半、长 20 多里的大山沟,大山沟里还有不少小山沟。从二道井了出去, 就是公路,那里有我华北兄弟部队重兵把守。陶赖庙、向却是山路,只有一个狭小的山口通向张北大草原。孙兰峰部有 5 万多人,如果同时涌向那里, 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挤出去。所以,只要我军紧迫不舍,敌人是难以逃窜的。

这又是一场秋风扫落叶的战斗!溃退的敌人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向前涌,我追击部队像浪涛一般往前追。好一幅汹涌澎湃的景象啊!

  1. 日上午 10 时,整个战斗结束,孙兰峰的部队只有少数逃了出去,其

余大部被歼灭。一夜之间,张垣 5 万多敌人就被华北兄弟部队和我军迅速解决了。许多老战士说,到革命队伍里来,从来没有碰上这么好打的仗。你的劲头还没使出来呢,它那里就完蛋了。真是豆腐兵!敌人望风披靡,一是震慑于我军战十的英勇作战,二来是整个战局的变化像一股洪水急卷着敌人。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敌人,只能是这个样子。

新保安、张家口的解放,傅作义西逃的梦想完全被粉碎,他的本钱也全部输光,半个月来,我们配合友军,打了二十大胜仗,纵横驰骋 800 多里,

歼敌 5 万余众,接着就要解决平津的问题了。巡视战场所看到的一切,令人更加坚信,今后我们不论面临任何形式的战斗,都将会夺取新的胜利。

北平和平解放后,军部率直属队进驻西卑报子胡同。

到了午夜,爆竹声、歌声还不时随风传来,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我兴奋得久久不能入睡。今天,继辽沈,淮海两大战役后,平津战役也胜利结束了,这是中国革命史、中国战争史上旷古未有的伟大创举。这三大战役的胜利,宣告了蒋家王朝将彻底覆灭,也预示着新中国即将诞生!想到这里,3 个月来的战斗生活,一幕幕又重现在我眼前:1948 年 11 月 1 日,我们四十一军(原东北野战军第四纵队)奉党中央、毛主席之命,先遣入关和兄弟部队一起参加平津战役。我们火速入关,进至平绥线,配合华北兄弟部队切断平绥路,采取“围而不打”,或“隔而不围”的方针,暂时稳住平津之敌。随后,又令我们攻占张家口,彻底断敌西窜之路,待南面的淮海战役决战后, 即令围津部队强攻天津,活捉了天津守敌陈长捷;继而迫使傅作义接受我们的和平条件。仅仅 3 个月的时间,中国革命的形势发生了何等巨大的变化啊! 如果不是能够扭转乾坤的巨手,怎能指挥这般伟大的战争?重温党中央、毛王席关于平津战役的作战方针,使我更加感到我党我军战略思想的英明正确和指挥艺术的高超,真是用兵如神,胸中自有雄兵百万啊!因此我们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选编自莫文骅:《二十年打个来回》,广西人民出版社1988 年版,作者时任东北野战军第四纵队(后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四十一军)政治委员;1955 年被授予中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