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建军原则的确立与红军的大发展

中央的两封来信

大约 1929 年 4 月初，红四军前委收到党中央自上海写给毛泽东、朱德同志的“二月来信”。信中对形势做了悲观的估计，指示红四军：隐蔽部队目标，朱毛离开部队，把部队分散到农村去。这个消息很快在部队中流传开来，政治部还专门拟了一个到苏联去学习的干部名单，大队以上的主要干部差不多都上了这个名单。在毛泽东同志的正确领导下，红四军前委给党中央写了复信，指出：粤湘两省敌军强大，湘省更因我党的盲动主义错误，党内党外群众几乎失尽；赣闽浙三省敌军最弱，我党的盲动主义错误较少，党和群众的基础较好，我们要争取江西，同时兼及闽西、浙西。红军要利用军阀混战的机会，在更大范围的农村实行工农武装割据，以促进全国革命高潮的到来。同时，红四军前委在部队中进行宣传教育，消除了“二月来信”的悲观情绪在红军中的影响。

4 月 11 日，红四军前委在于部举行扩大会议，决定彭德怀和滕代远率红五军主力返回井冈山地区，建立以井冈山为基础的湘赣边苏区。红四军主力和江西红军独立第二、四团继续在赣南地区进行了 45 天艰苦的斗争，在兴国、于都、宁都等县相继建立县革命委员会和赤卫队，其他县、区群众斗争也有了很大发展。

4 月底，蒋桂军阀在两湖的混战以桂系军阀退出武汉而告结束。江西军

阀朱培德又集中 3 个旅向于都、兴国、宁都、瑞金推进，企图进攻红四军。

到 5 月中旬，粤桂军阀又开始混战，闽西军阀陈国辉、张贞加入粤军讨桂阵营，其主力开赴潮汕作战，一时闽西空虚，龙岩只有陈国辉的留守部队，闽西特委将敌情变化通告红四军，要求红军再到闽西活动。红四军前委决定利用这个有利时机，避开赣敌的进攻，在 5 月 20 日第二次入闽，在长汀、武平和上杭等广大乡村地区筹款和做地方工作，消灭地主武装。

6 月 19 日拂晓，红四军和闽西红军从北、西、南三面突然向龙岩发起进攻，激战到下午两点，陈国辉化装带着几个人由南面向漳州方向逃跑，陈国辉部第一混成旅 2000 多人全部被歼。战斗结束以后，朱德军长骑着缴获敌人的自行车，到城里各处视察，战士们高兴地争着看军长骑自行车。这时候，闽西已经没有大股军阀部队存在了。

1929 年 6 月下旬，红四军在龙岩城召开了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就红四军自井冈山以来党内长期存在的关于建立巩固的根据地和建军原则的不同认识发生了争论。争论的焦点首先是建设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是加强政治思想工作，把军队置于党的绝对领导之下，创建一支新型的人民军队呢？还是按照北伐军的老一套做法，军队只是单纯打仗，军事工作第一，政治工作仅仅是处于从属的地位呢？在讨论发言中，多数同志，特别是军官同志多主张，仍按北伐军的经验办事。有的说军事好，政治自然会好；有的主张由司令部出布告，办理民事，命令商会筹款等。在建设革命根据地的问题上也有争论，有的同志认为应走扩大和巩固革命根据地的道路，多数同志主张还是主要搞游击战，走州过府，扩大政治影响，等待全国总的起义，并认为走这一条路可以改善军队的物质生活。由于领导同志的认识不一致，对这些争论的问题，会上没有得出结论。在组织上经过民主选举，陈毅当选为前委书记，毛泽东只当选为前委委员。我参加了这次代表大会，在会上没有发言，回想起来，当时在政治上还很幼稚。

红四军第七次党代表大会以后，毛泽东离开红四军到蛟洋养病，陈毅去

上海向党中央报告工作，红四军工作由朱德主持。

红四军在闽西的胜利，使敌人非常震惊。6 月，蒋介石命令赣闽粤三省的国民党军对闽西革命根据地进行“会剿”。但是，这三省敌军派系不同，互相不协调，行动缓慢。

为了粉碎敌军的“会剿”，并扩大红军的政治影响，红四军前委决定，朱德军长率红四军第二、三纵队（这时第二纵队司令员是刘公安），在 7 月底从龙岩出发，经宁洋县向闽中前进。第一纵队和第四纵队留在闽西坚持游击战争。红四军主力向东行进。8 月中旬，红四军主力到达大田县城外，大田城筑有碉楼，又有城墙，以红军当时的装备情况，很难攻克。闽中各县城防状况大部这样，加上天气炎热，又正值雨季，病员增多，我们党在闽中没有群众工作基础，筹措给养困难。朱德军长在大田城外召集支队以上负责同志开会，经过研究，决定放弃进军闽中的计划，转回闽西。

继之，红四军进占上杭，部队在上杭休息了半个多月，红四军在上杭召开了第八次党代表大会，我参加了这次大会。这次会毛泽东、陈毅均未出席，会议只讨论了一般的工作问题，没有不同意见的争论。

这时，张发奎和李宗仁联合进攻粤系军阀陈济棠。红四军接到党中央指示：两广军阀混战，粤北空虚，红军应乘机向东江地区出击，向潮梅发展。于是，红四军前委决定，第四纵队留在闽西根据地，军部率第一、二、三纵队向东江进军。10 月 25 日，红军进占梅具具城，驻了一天，因为广东敌军进攻，旋即退出，撤到梅县以南的游击根据地马头地区。根据当地群众报告，进占梅县的敌人只有一个团（实际上却是一个师），在东江特委要求下，10 月 3 日拂晓，红四军再次进攻梅县城。敌人凭城死守，战斗进行了一整天，没有打开，虽然给了敌人以很大杀伤，但红军伤亡也很大。攻城时，第九支队担任北面主攻，连续发起三次冲锋，部队伤亡了 30 余人，党代表罗荣桓也负了伤。在这次战斗中，第二十七大队大队长阵亡，这位大队长的姓名我忘记了，只记得他是浙江人，莫斯科步校毕业生，才回国不久，到红四军任大队长不几天。红军撤出梅县战斗以后，前委判断粤敌会继续增兵，不能滞留在东江地区作战，便经江西安远、寻乌逐步转回到长汀闽西革命根据地。在罗荣桓养伤期间，杨立三代理第九支队党代表一个多月。

此时，陈毅同志由上海党中央回到了部队，带回“中央九月来信”。根据中央指示，毛泽东在陈毅陪同下，在 11 月 26 日到达长汀，重新回到部队工作。28 日红四军前委召开会议，决定为召开红四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做准备工作。

1929 年 12 月初，红四军第一、二纵队集中在连城具新泉，第三纵队集中在龙岩地区进行整训。第九支队进驻龙岩县城，向漳州方向警戒，这是红军又一次进龙岩城。这时，毛泽东在上杭古田村主持了党代表联席会议，为第九次党代表大会做准备工作，会议开了半个月。第九支队党代表罗荣桓伤愈以后，去古田村参加了党代表联席

大约在 12 月下旬，即“古田会议”将要召开的时候，第九支队由龙岩县城开到古田村。红四军的其他部队也都靠近古田村。红四军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占田会议）自 12 月 28 日开始到 30 日结束，共开了 3 天。我参加了这次会议。

红四军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以后，由陈毅去上海向党中央汇报工作，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周恩来听了陈救汇报后，表示同意毛泽东的主张，并代表

中央给红四军写了“中央九月来信”。

在党代表联席会议期间，毛泽东同志听取了各组讨论意见，根据调查及两年来丰富的建军经验，为红四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起草了一个决议，这就是著名的《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的报告。第九次党代表会主要是通过毛泽东的这个报告，会上经过热烈讨论，全体代表一致拥护这个决议。会上，朱德军长做了军事报告，陈毅同志讲了话。实际上正式会议只开了两天。

“古田会议”总结了 1927 年 8 月南昌起义到 1929 年这两年零四个月时间内红四军的建军经验。会议批判了各种错误思想，通过了毛泽东的报告，毛泽东同志指出：红军必须置于共产党绝对领导之下。在政治上，要树立坚强的政权观念和群众观念，克服单纯军事观念和流寇思想；在思想上，要实事求是，反对主观主义，个人主义和平均主义；在组织上，要坚持民主集中制和无产阶级铁的纪律，反对极端民主化和非组织观点。毛泽东同志还指出，要把红军建成一支真正的人民军队，必须把红军中的政治工作放在重要的地位，他列举了红四军党内的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和不良倾向，并提出纠正方法。会议的这个决议，完全划清了红军和一切旧军队的界限，形成了我军的建军原则，为把红军建设成为新型的人民军队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会议最后选举了以毛泽东为书记，朱德、陈毅等 11 人为委员的新前委。

红四军和赣南、闽西的地方武装，首先学习和贯彻这个决议，部队受到教育以后，纪律加强了，内部团结更好了，战斗力提高了，部队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新。

（摘自《张宗逊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 1990 年版，第

71—80 页。作者当时任红四军连长、支队长等职；1955 年被授予上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