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威廉二世的“世界政策”

争夺“日光下的地盘”

俾斯麦下台后,威廉二世推行“新路线”,在对外政策方面基本上仍按俾斯麦的方针继续滑行,着眼点还是巩固帝国在欧洲的地位。但在具体做法上,两者又略有不同,主要表现在对俄国和英国的立场上。

卡普里维认为俾斯麦的防止两线作战的方针是不现实的,德国必须作好充分准备,以对付俄法同盟的进攻。1890 年,德俄再保险条约期满,俄国提出续订。威廉二世决定不再延长。俄德关系正式拉开距离,并日趋恶化。为了迫使俄国降低关税,威廉将俄国商品的进口税提高了 50%。沙皇以牙还牙, 从 1893 年夏天起,两国展开了关税战,双方的贸易关系几乎陷于停顿。之后,德国政府曾一度试图与俄重修“传统友谊”,1894 年缔结了德俄贸易条约。但两国关系始终未能根本改善。来自东面(俄国)的威胁日益增大,以致年近垂暮的俾斯麦于 1896 年 10 月在《汉堡新闻》上公开披露 1887—1890 年德俄再保险条约,谴责新政府反俄政策给德国带来的麻烦。德俄的疏远, 推动了停滞不前的俄法两国的接近。1893 年,俄国舰队示威性地访问了土伦的法国海军,并于这一年 12 月缔结了俄法军事条约。两国协定:如果德国, 或在德支持下的意大利进攻法国,则俄国应全力对德作战,如果德国或在德支持下的奥地利进攻俄国,则法国应全力对德作战;一旦开战,两国指定的“军队应尽速全部参加战斗,使德国不得不在东线和西线同时作战。”就这样,在欧洲又有一个强大的集团势力在同三国同盟相对峙,德国已开始卷进大国争端的旋涡,俾斯麦时代帝国那种超脱的“局外人”角色再也扮演不下去了。

德意志帝国既准备两线作战,就需要建立一个在力量上超过俄法的大国集团。这就使得威廉二世把结盟的目光移向英国,他表示在东非殖民地问题上,德国政府准备向英国的任何要求作出让步。1890 年 7 月 1 日,德同英签订了《赫耳哥兰——桑给巴尔条约》,德国放弃它在东非的要求,承认英国对桑给巴尔和奔巴的保护权,作为交换条件,德国获得了赫耳哥兰岛。1891 年 7 月,威廉二世访问他的外祖母维多利亚女王,明显表示三国同盟与英国友好的愿望。同时,外交大臣马沙尔在与英相索尔斯伯里的会谈时,也一再表明英德联手对付俄法的要求。1893 年 7 月,英法印度支那冲突,柏林当局对来自伦敦的合作建议欣然应允。然而,随着德国资本主义经济的迅猛发展和对殖民地扩张的强烈要求,英德携手难以持久。8 月,英相和德皇就近东问题磋商失败。次年 1 月,威廉二世对英国在南非进袭失败,给德兰士瓦总统克鲁格发去贺电,表示:如果布尔人自己不能取胜,“友邦”就会援助他们。贺电在报上公开发表,英国群情激愤,《泰晤士报》等掀起了反德宣传, 伦敦的德国商店被砸,英国人对德国这个咄咄逼人的竞争者的多年积怨骤然爆发出来。克鲁格电报使英德对抗完全尖锐化了。

在德意志统治集团中,围绕着固守欧陆还是海外殖民这一根本方针,产生了皇帝与内阁的矛盾。威廉二世对过去 10 年来内阁未能采取步骤加快海陆军建设的“愚蠢政策”深为不满,决心起用心腹,加强君主的权力。1897 年, 海军少将阿尔弗雷德·冯·蒂尔皮茨(1847—1930)出任海军大臣,狂热鼓吹对外扩张的伯恩哈德·冯·标洛(1849—1929)为外交国务秘书(1900 年

接替霍亨洛埃任首相)。此外,参谋总长阿尔弗雷德·冯·瓦德西(1832— 1904)和外交部官员霍尔斯坦因等都是圈中人物。德意志帝国急不可耐地跃上殖民角逐的舞台,这一转折性的变化正是德国垄断资本急速膨胀的结果。德国是在世界已被列强基本瓜分完毕时走上世界舞台的后起帝国主义国

家,它要求重新瓜分世界,富有强烈的侵略性。1900 年 2 月 11 日《泛德意志报》一篇“20 世纪的德国”的文章吐露了德帝国的哀怨,说:“德国因本身殖民地拥有的不充分而不得不依赖于从南美和亚洲土耳其取得补充,从而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地位。”帝国军事将领弗·冯·伯恩哈迪在一本《我们的未来》小册子中也悲痛地承认:“我们在各方面仍显示不出世界大国的威望,德国只能在地球上的少数几个地区,即以前经英国认可的、目前还占据着的少数几块殖民地上自由行事。⋯⋯这种殖民地的占有状况,无论如何既不符合我们作为有文化的民族而具有的价值,也不能满足我们的经济需要。” 他大声疾呼:“如果我们来观察一下英国、法国,甚至小小的比利时所拥有的殖民地面积,我们会清楚地看到:在地球的分配中,我们自己早犯了严重的错误,吃了大亏”。泛德意志联盟主席海因里希·克拉斯在《假如我是皇帝》一书中则直言不讳地写道:“如果说某一个国家有理由关心如何扩大它的势力范围,这个国家就是德意志帝国⋯⋯我们需要工业品的销售地区和工业原料产地。”很显然,德帝国主义已急切从大陆政策向世界政策根本转变了。标洛在 1897 年 12 月 6 日帝国国会论证德国在东亚的殖民政策时指出: “各民族在争夺统治大有发展前途的地区的竞争中,从一开始就不应当把德国排斥在外。德国过去曾有那样的时期,把土地让给一个邻国,而自己只剩下纯粹在理论上主宰着的天空,可是这种时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也要为自己要求在日光下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