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计划”和普奥争霸

镇压了 1848 年革命以后,普鲁士俨然是德意志中小邦的救世主。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仗其雄厚的经济、军事实力,试图利用尚未平稳下来的中欧混乱局势迅速扩大普鲁士的势力和影响,以称雄德意志。他设想:通过自由协商,全德各邦(不包括奥地利)结合成为一个联邦国家;普鲁士国王应处首脑地位,但不设“皇帝”称号,只设“帝国理事”,在其周围可以有一个由 6 个邦的君主组成的诸侯顾问团;各邦保留比法兰克福议会的宪法所规定的还要多的权力;帝国应有一个代议机构,按普鲁士的三级选举法选出; 与哈布斯堡帝国建立一个“更广泛的联盟”。

为了推行这个“联盟计划”,普王起用了职业军人约瑟夫·冯·拉多维茨(1797—1853)为首相。拉多维茨不遗余力地贯彻国王的意图。他四出活

动,筹划召开各邦诸侯集会以便商讨联盟宪法。

德意志各邦对普王的联盟计划反响不一。4 个王国,巴伐利亚、萨克森、符腾堡和汉诺威持反对和保留的态度。符腾堡国王明确指责说:“普鲁士的建议将意味着(各邦)集体自杀。”为此,普鲁士遂即与之断绝一切外交关系。汉诺威和萨克森由于害怕普鲁士四面发光的剌刀而首鼠两端,他们动议与普鲁士建立一个三王国盟,以此为基础扩大为新的帝国。他们一面提出必须全德各邦都加入为前提,一面又暗地唆使巴伐利亚拒绝加入。只有大多数小邦诸侯支持联盟计划,因为他们担心,若不顺从,终有一天也会被普鲁士吞并。并且,加入联盟还可以作为对付革命的安全阀。普王争霸心切,尽管追随他的只是 28 个小邦国,人口总共不过 500 万,还是匆匆凑合。1850 年 3

月 20 日,小德意志诸侯们在爱尔福特古老的王宫开会,组成德意志联盟,并着手讨论和制定联盟宪法。

沙皇不愿坐视普鲁士政治影响的扩大,更不能容许一个统一的德意志的产生。他针对联盟计划发出警告:他将把德意志联邦宪法的任何一种单方面的修改(以及与其有关的意图)看作是对那些在 1815 年为这部宪法作出担保的大国的一种进攻,换言之,也就是对俄国的进攻。奥地利更是不能容许普鲁士势力的膨胀和自己在德意志霸主地位的动摇。古老的哈布斯堡帝国的墙脚是既不能被内部谋叛的人民代议机构挖去,也不能被外部作为一个“德意志帝国理事”的普鲁士劲敌挖去。首相施瓦岑贝格断然声称:“这个联盟计划同 1815 年旧的、始终有效的联邦条文是不相容的。”奥地利决定以自己的强硬态度迫使霍亨索伦之鹰缩回鹰爪。5 月下旬,施瓦岑贝格在迫使一批小邦退出德意志联盟后,在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召开了会议,正式恢复德意志联邦议会,直接向爱尔福特联盟挑战。普奥两大邦国在争霸德意志的角逐场上愈演愈烈,稍有一点事端就将导引两强的兵戎相见。

1850 年 9 月,黑森—卡塞尔人民起事,选侯吁请联邦议会协助制裁骚乱的臣民。普鲁士对这一沟通勃兰登堡和莱茵兰之间的主要通道有可能为奥地利所控制忧虑已久,因而便自告奋勇,急不可耐地把军队开进黑森。奥地利认为这是搞垮普鲁士的好时机。它的驻柏林公使普罗克施·奥斯滕幸灾乐祸地说:“黑森事件是上帝给我们的帮助。”陆军元帅拉德茨基踌躇满志地宣称:“假如爆发了战争,他将以 10∶1 的比例征服柏林。”施瓦岑贝格政府先是强烈要求普鲁士撤军,继而联合巴伐利亚进军黑森。

柏林被奥地利的强硬措施所震惊。国王召集太子、亲王和大臣进行决策性的磋商。勃兰登堡伯爵主张撤军,认为现在不是发动战争的时机。陆军大臣施托克豪森则强调指出:“普鲁士承受不了同奥地利和俄国进行的一场战争。”内政大臣曼陀菲尔冷静地分析说:人们不能“为了虚幻的联邦宪法而去冒一场战争的风险。站在普鲁士一边的只有 500 万德国人,而属于奥地利

一边的则有 1100 万。”主战派拉多维茨固执己见,坚持普鲁士必须再行动员, 不能从黑森撤军,那位“炮弹亲王”威廉更是从纯军事观点出发,主张与奥决一雌雄。内阁多数派支持勃兰登堡伯爵,普王举棋不定,拉多维茨请求辞职,威廉亲王啜泣着冲出会议室,勃兰登堡伯爵忧愤而死,决策的首脑机关一片混乱。

来自沙皇俄国的压力也在不断增大。俄国驻柏林大使米扬道夫曾公开警告说:“普鲁士无权执德意志的牛耳。它只能予北部德意志以影响,影响它防止革命发生”,也就是说,普鲁士只能扮演北德哨兵的角色。沙皇尼古拉

一世在致他的元帅帕斯克维奇公爵的信中,竟将普王进军黑森斥之为“毁约背信”,声言不惜对普一战。对普奥之争端,他明确表态:奥地利有权干涉黑森内政,有权重新建立法兰克福联邦议会,联盟条约应该废除。

普鲁士国王终于缩回了霍亨索伦之鹰爪,接受拉多维茨的辞呈,并将其派往英国,进而摒弃联盟计划。主和派曼陀菲尔接任首相,全权负责同奥和解。1850 年 10 月 29 日,在沙俄的操纵下,曼陀菲尔和施岑贝尔格在摩拉维亚的奥尔米茨会见,双方协议:年底在德累斯召开会议,由各邦国共商德意志联邦的前途。关于黑森争端,普鲁士承认奥地利有权进军黑森,并声明他派军入黑森完全无意干涉德意志联邦的事件,而是为了维护合理的君主政权,实际上是对自己的军事行动表示歉意。

普鲁士的狂热分子视奥尔米茨协议为普鲁士的奇耻大辱,称之为“第二次耶拿”。前普鲁士外交官普尔塔勒斯写道:“在我们的历史上没有一次失败能同奥尔米茨的失败相比。”这是“用议定书和文书把我们的耻辱确定下来。”康普豪森煽动说:这是“一个大国去舔它对手脚上的灰尘而不想进行反对。”事实上,普鲁士的奥尔米茨妥协恰恰是一部分头脑清醒的容克的明智之举。它使普鲁士避免了一场不适时的、自杀性的战争,继续保存、巩固和发展自己的大国地位,成为统一德意志的活跃因素。奥尔米茨协议未能一举削弱普鲁士,事后,施岑贝尔格追悔莫及,哀叹不该在“奥尔米茨插剑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