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编 两种命运的较量

第一章 国民党统治与苏维埃革命一、国民党在全国统治的确立

1927 年国共分裂后，国民党夺取了国民革命的成果，从此，逐步确立起在全国的统治，中国历史开始了以国共两党所代表的黑暗与光明两种命运长期较量的过程。

国共分裂时，中国政局极度混乱，社会矛盾错综复杂。革命同反革命、新军阀同旧军阀、新军阀内部各个派系之间，多种矛盾与对抗同时存在。国民党新军阀在镇压共产党的基础上，又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内部纷争和同旧军阀的争夺，到 1928 年底确立了在全国的统治。

汪精卫“七一五”“分共”之后，势如水火的宁汉两方渐有妥协趋势。经过冯玉祥的居间调停，武汉方面表示愿意“和平统一”，并“迁都南京”； 南京方面也表示欢迎武汉重要分子至宁“柄政”。但武汉方面坚持以蒋介石下野为实现宁汉合作的条件，而且已派兵东下“讨蒋”，声势颇为浩大。与此同时，南京方面蒋桂之间、乃至蒋介石与何应钦之间的矛盾也在发展。蒋介石企图以战场上的胜利来扭转于己不利的局面，可是他亲自指挥的津浦线上的战事，却吃了大败仗。8 月 12 日，南京国民党召开中央执监委员会议， 李宗仁、白崇禧力主与武汉议和，实即逼蒋辞职。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决定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于 8 月 13 日宣告下野，辞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务。他在当时的日记中写道：“时局纷扰，内部复杂，南北皆同。”他要以“静镇谨守”、“待机而动”的办法，来夺取“最后之胜利”。胡汉民、张静江等亦继蒋辞职而去。

蒋介石下野后，南京方面的实权落在桂系手中。武汉方面失去了攻击的主要目标，因而宁汉合流的进程大为加快。但当武汉方面人物相继到达南京后，国民党内的派系之争又出现了不利于汪精卫的新形势。汪精卫以国民党“正统”自居，提议召开二届四中全会，以解决党事纠纷。但他的主张未得任何一方的响应。已被南京国民党恢复党籍的西山会议派人物，坚决主张汪精卫下野。为了打破僵局，孙科提出成立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以代行中央职权的建议，得到各方的赞同。汪精卫自感形势不妙，于 9 月 13 日秘密离沪， 并通电自责“防共过迟”，表示自动下野，听候处分。

9 月 15 日，在南京召开国民党中央执监委临时联席会议，正式决定设立“中国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由宁、汉、沪（西山会议派）人员组成。其职权是：在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前，行使中央执行、监察委员会之职权；统一各地国民党党部；筹备召开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16 日特委会成立， 决定改组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并发表宣言，称：今后将“一方面继续清党， 不使全党中有一不忠实之党员厕身其间；一方面继续北伐，期于最短期间完成中国之统一。”①随后，特委会又决定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及中央党部新的人选，原中央政治委员会及各地政治分会一律取消。

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名义上包罗了国民党各派系的主要人物，但国民

① 荣孟源主编：《中国国民党历次代表大会及中央全会资料》（上），第 487 页。

党内三个最重要的人物汪精卫、蒋介石、胡汉民均未到会。所以注定国民党的这次所谓“统一”必然是短暂的。首先是汪精卫重回武汉，与唐生智结合， 于 9 月 21 日成立武汉政治分会，统辖湘、鄂、皖 3 省，反对南京特委会。于

是，宁汉合作又变成新的宁汉对立，到 10 月下旬，更演成李（宗仁）唐（生

智）战争。结果，唐军失败，放弃武汉，唐本人于 11 月 11 日通电下野，部队撤往湘南后被改编，桂系势力扩展至两湖。

宁汉再次分裂的同时，还出现宁粤间的对立。汪派军人张发奎率部到达广东后，于 10 月上旬通电反对中央特委会，并与在广东拥兵自立的李济深相结合，主张由汪精卫回粤“主持党国大计。”10 月 29 日，汪抵达广州。汪等在粤的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力主解散特委会，在广州恢复中央党部，召开二届四中全会，解决党事纷争。

宁汉、宁粤争斗之时，蒋介石也在为东山再起积极奔走。9 月底至 11 月上旬，蒋介石用 40 天时间访问了日本，以寻求日本对他建立全国统治的支持。但是蒋介石的目的并未达到。在同日本首相田中义一的会谈中，田中表示日本只赞成他反共和“巩固南方”，“解决长江以南问题”，而不允许他立即着手北伐。②

11 月 10 日，蒋介石返抵上海。这时，蒋汪二人基于同桂系的矛盾，表

示愿意携手合作，并在召开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问题上取得了协议。11 月 15 日，汪精卫、李济深离粤赴沪，准备出席四中全会预备会议。但就在汪、李离粤的第三天，广州局势又发生剧变。11 月 17 日，张发奎部发动了驱逐李济深和桂系势力的军事政变。12 月 11 日，又有共产党领导的广州起义的爆发，张发奎部第四军的教导团和警卫团大部参加了起义。这两次性质不同的广州事变，都被反汪势力抓住作为攻击汪派的借口。他们指责汪精卫、陈公博是“准共产党”，“养奸成祸，害国殃民”。南京政府下令查办汪、陈等人。这样，汪精卫一派便在半年之久的国民党派系争斗中遭到惨败，而蒋介石则重新成为国民党的中心人物。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议通过由蒋继续担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务并负责筹备四中全会的决议。1928 年 1 月 7 日，蒋正式复职。中央特别委员会随之被取消。

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于 1928 年 2 月上旬在南京召开。这是国民党进一步反共和重新加强蒋介石个人权力的一次会议。会议通过“整理党务”、“改组国民政府”、“制止共产党阴谋”、“集中革命势力限期完成北伐”等议案。会议决定：开除中央执监委员、候补执监委员中共产党员和所谓“附逆有据”者的党籍；以前宁汉两方的决议案，凡关系联俄容共者，一概取消， 凡因反共开除党籍者，一概无效；“对共产党之理论、方法、机关、运动四项，均应制止铲除”，等等。会议推举戴季陶、丁惟汾、于右任、谭延闿、蒋介石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谭延闿、蔡元培、张静江、李烈钧、于右任为国民政府常务委员，谭延闿为主席；蒋介石、谭延闿、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李济深等 12 人为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蒋介石为主席。会后，

3 月上旬蒋又任中央政治会议主席，而以李济深、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分别为广州（辖两广）、武汉（辖两湖）、开封（辖豫陕甘）、太原（辖晋绥察）政治分会主席。经过这次会议，国民党的党政军大权重新集于蒋介石。四个政治分会的设立，则是承认国民党各派军阀割据的现状。

② 《中国近代对外关系史资料选集》下卷第一分册，上海人民出版社 1977 年版，第 148—149 页。

四中全会后，为了继续北伐，国民革命军重新编组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集团军，分别以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为总司令，总兵力 70 万人。决定首先集中兵力攻占山东，消灭直鲁联军张宗昌部和原直军孙传芳残部。1928 年 4 月 5 日，国民党中央通过出师北伐宣言。7 日，蒋介石下达总攻击令，各集团军分别沿津浦、京汉、正太铁路线进击。津浦线、鲁南、鲁西南的战事进展颇为顺利。4 月 21 日攻占济宁，5 月 1 日进占济南。

国民党军的北伐和国民党政府统一全国的计划，同日本帝国主义分裂中国以便进一步霸占中国的野心发生尖锐矛盾。于是，日本决定以武力阻止其北进，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济南惨案”。从 5 月 3 日起，日军向进驻济南商埠的国民党军和商埠的中国民众展开进攻和屠杀，5 月 8 日又向济南城发起攻击，11 日完全占领济南城。在一周多的时间中，中国军民被杀死杀伤六七千人①，财产、房屋损失无数。国民党战地政务委员会委员兼外交处主任、南京政府外交部特派山东交涉员蔡公时及其属下共 17 人，被日军惨酷杀害。5

月 2 日进驻济南的蒋介石，下令不准抵抗，并将部队撤到胶济路沿线 20 华里

以外。济南城和胶济路被日军占领 1 年之久。

济南惨案后，进入山东的国民党第一集团军一部退守徐州，他部绕道渡河沿津浦线北进。5 月中下旬，国民党军相继攻占石家庄、临沂、德州、绥远、大同、张家口、保定。在败局已定的形势下，张作霖决定撤回关外，北京秩序暂由王士珍组织临时治安维持会负责。南京政府代表开始同奉军、直鲁联军代表谈判和平接收京、津。6 月 3 日 1 时许，张作霖乘车离京返奉。6

月 4 日凌晨，日人在沈阳城郊皇姑屯将张作霖的专车炸毁，张被炸成重伤，

不久死去。6 月 8 日和 12 日，国民党第三集团军相继进占北京、天津。阎锡山被任命为京津卫戍总司令，张荫梧、傅作义分任北京、天津警备司令。至此，统治中国将近 18 年的北洋军阀政权宣告结束，国民党政权成为统治全国

的政权。接着，新疆督办杨增新、热河奉军将领汤玉麟先后于 6 月 16 日、7 月 19 日通电易帜，表示服从国民政府，奉行三民主义。20 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决定将直隶省改名河北省，北京改名北平，北平、天津为特别市。南京政府宣告“统一告成”，但东北问题尚待解决。

皇姑屯事件后，张作霖之子张学良秘密返回沈阳，6 月 20 日就任奉天军务督办。7 月 1 日张学良致电国民党和南京政府各要人，表示他“爱乡爱国， 不甘后人，决无妨害统一之意”，主张“同时收缩军事”，“速开国民会议， 解决目前一切重要问题。”7 月 4 日，张学良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随即派出代表前往北平与南京代表谈判。经过双方协商，决定 7 月 22 日实现东北易帜。

但是，张学良的举动遭到日本方面的无理阻挠，易帜未能按计划进行。田中义一就任日本首相后，推行所谓“积极满蒙政策”，加紧对我国东北的侵略。田中经由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再三警告张学良不得实行易帜， 而应“维持现状，保境安民”。8 月初，日本政府借张作霖丧礼的机会，派老资格的政界人物林权助到沈阳对张学良进一步施加压力。林权助和林久治郎竟蛮横地向张学良表示：“倘若东三省蔑视日本之警告，擅挂青天白日旗， 日本必具强固决心，而取自由行动”，“即谓干涉内政亦所不辞”。张学良

① 关于济南惨案中被日军杀死杀伤的中国军民的数字，有多种统计。这里取自国民党济南市党部的统计： 死 4382 人，伤 2900 人。

严词拒绝了日本侵略者的要求，坚持要“完成中国统一”，并逐步采取具体措施。

12 月 29 日，张学良终于冲破障碍，发出易帜通电，宣布从即日起，“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改易旗帜”。30 日，国民政府任命张学良为东北边防司令长官，辖热河在内的东北四省。

东北易帜，表明国民党已把它的统治扩展到了全国。张学良的易帜，维护了中国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