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军阀混战与国共合作

一、直皖战争

直皖两系在以北洋派统一全国、实行军阀统治这个基本问题上没有分歧，但为了争权和扩大本派系的利益，皖系主张对西南军阀的军事割据，实行武力解决，直系则主张和平谈判。1919 年 12 月，冯国璋病死后，曹锟、吴佩孚继起成为直系领袖，直皖矛盾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激化了。皖系因与段祺瑞相抗衡的冯国璋死了，更加骄横，对直系也更加咄咄逼人。直系则决心利用五四运动后人民的反皖情绪，推倒皖系。

这时，皖系与奉系的关系也恶化了。因为在奉皖联盟时，徐树铮未经张作霖的同意，随意调遣奉军，并以奉军副司令名义在天津擅杀直军将领陆建章，嗣后又挪用奉军军饷数百万元，得罪了张作霖。1919 年 9 月，张解除了徐的奉军副司令职。同时，五四运动后，张看到段祺瑞的卖国外交和武力统一政策完全失去了人心，而徐树铮任西北筹边使兼西北边防军司令，经营外蒙，又有碍奉系势力的扩张，因此接受了直系“联奉制皖”的策略，建立奉直反皖战线和奉（东三省）直（直、赣、鄂、苏）7 省同盟。

1919 年 5 月，南北和议破裂后，吴佩孚即以“前方经济困窘，官兵苦不

堪言”为由，屡次要求北撤，并在 1920 年 2 月，与南方军政府秘密协定，军

政府接济直军开拔费 60 万元，而由湘军接受直军防地。①段祺瑞认为，吴佩孚北撤，一将破坏其南征计划，二又威胁皖系利益，因此授意北京政府不予批准，命令他不得自由行动。

正在这时，又发生河南易督和安福系倒阁事件，使直皖冲突激化起来。为了阻止吴佩孚北撤，2 月 26 日，安福系国会挟持北京政府作出以皖系

将领吴光新代替赵倜任河南都督的决定。此举迫使在直皖矛盾中守中立的赵倜倒向了直系，形成 8 省反皖同盟。总统徐世昌主张和平解决南北冲突，但他没有实权，在中央又受皖系钳制，因此只好左右逢源，有时中立，有时支持直系，有时敷衍皖系。对河南易督，他因与赵倜关系密切，同情赵。赵倜得到直系支持，又得总统同情，就坚决抗皖，遂使皖系河南易督失败。

靳云鹏与徐树铮都是段祺瑞的亲信，和傅良佐、曲同丰一起，被称为段手下的“四大金刚”。但靳还是徐世昌的门生、冯国璋的同学同事、曹锟的把兄弟、张作霖的儿女亲家，往来都较密切。因此，段祺瑞对靳云鹏不能毫无戒心，致使靳与徐在他面前争宠失败；段对徐的信任超过了靳。靳因之对徐衔恨在心，两人关系更加恶化。1919 年 6 月 13 日，钱能训内阁总理辞职， 龚心湛兼代。9 月 5 日，龚又被安福系所迫去职，继由徐世昌提议由靳云鹏陆军总长兼代国务总理。曹锟、张作霖、吴佩孚皆赞同靳组阁，徐树铮则推动皖系督军倪嗣冲等通电反对，但未果。11 月 5 日，靳被正式任命为国务总理。

靳上台后，想摆脱段祺瑞的控制而独树一帜，企图自成各派的中心，而左右政局。他力主南北议和，反对对南用兵；抵制河南易督；对日外交提出

① 《岑春煊致唐继尧密电》（1920 年 2 月 4 日），云南省长公署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八字方针”——“尊重民意，保持主权”①。因此，段祺瑞、徐树铮就利用安福国会与靳内阁作对，使靳内阁处处受牵制要挟，“一步不能发展，一人不能任用，一事不能顺手办理”②，最后发展到倒阁运动，迫使靳在 1920 年

3 月 31 日和 5 月 8 日两次提出辞职。

8 省同盟成立后，作出拥护靳内阁、解散安福系的决议，徐世昌也对靳

内阁表示支持。双方相持不下。因靳云鹏 5 月初辞职后坚不肯复任，北京政局陷入严重的内阁危机中。徐世昌感到左右为难，惶惶不可终日，就请张作霖出来调停。与此同时，吴佩孚不顾北京政府禁令，于 6 月沿京汉铁路撤至保定。湘军乘势驱逐皖系湘督张敬尧，占领湖南。直皖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1. 月 19 日，张作霖以“调人”姿态应召入京。22 日在保定举行有吴佩孚及其联盟各省代表参加的会议，提出挽留靳阁，罢免安福系三总长，解散安福系，撤销边防军等 6 条意见。由于段祺瑞表示异议，徐世昌与张作霖、段祺瑞会商后，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一）修正筹边使官制，西北边防军转移管辖；（二）靳云鹏辞去国务总理，专任陆军总长，由周树模组阁；（三） 安福系三总长出阁等。但安福系要员强烈反对。段祺瑞还要求惩办吴佩孚。张作霖调停失败，在 7 月 7 日离开北京赴军粮城，一面发表“局外中立”宣

言，一面集中 7 万兵力于天津，以示援助直系。

1. 月 8 日，段祺瑞在北京召开领衔呈劾会议，要大总统对曹锟、曹瑛、吴佩孚褫夺官职，下令拿办。徐世昌在皖系逼迫下批准。同日，段在团河成立定国军司令部，自任总司令，派徐树铮为副总司令兼参谋长，段芝贵为前敌总指挥，布兵于京津沿线，一路取保定，一路扑天津，两路分进。

12 日，曹锟、张作霖等 8 督，通电讨段，指责边防军出动。直系即在保定设“讨贼军”大本营，吴佩孚任前敌总司令，分东中西三路迎战皖军。7 月 14 日，直皖战争正式爆发。

双方激战 3 天，17 日，战情发生变化。西路吴佩孚迂回突击松林店的皖军前敌司令部，俘司令曲同丰，占领涿州，进击长辛店，西线皖军全部瓦解。东线皖军因此大受威胁，再加上奉军助直作战，在廊坊指挥作战的徐树铮逃回北京，所属“边防军”往北败走。

南方军阀都声援直系。军政府及熊克武、谭延闿等人，均通电声讨段祺瑞和安福系。

段祺瑞山穷水尽，不得不自请罢官，并撤销定国军。22 日，直系在居庸关附近最后打败皖军，翌日，直奉军进驻京都，直皖战争结束。

接着，北京政府下令撤销对曹锟、吴佩孚等处分；免段祺瑞本兼各职， 撤销督办边防事务处及西北边防军；通缉祸首徐树铮、王辑唐等，解散安福俱乐部。从此，皖系势力衰落下去。

袁世凯垮台后，皖系军阀在日本帝国主义的支持下，曾不可一世。但仅仅 4 年时间，也彻底垮台了。表面上，它败于直系，实际上亡于正义和人心。由于他们执掌中央政权后践踏国会，撕毁约法，穷兵黩武，排除异己，卖国自肥，坏事做绝，人心丧尽，因此很快走向灭亡。

这几年，南方虽有地方军阀之间的不义之争及他们与孙中山国民党的矛

① 《靳总理否认直接交涉说》，《晨报》，1920 年 3 月 20 日。

② 《安福系逼走靳云鹏》，《民国日报》，1919 年 12 月 26 日。

盾，但基本上代表着维护民国国会和约法的立场。因此，对南方的态度往往成为衡量人心向背的试金石。皖系始终坚持武力讨伐南方，所以失去人心； 直系为了对付皖系而联络南方，由弱变强，取皖而代之，而以后它又重蹈皖系之覆辙。这是每个北洋军阀集团兴衰的共同规律。

另外，这次皖系失败，也与日本帝国主义换选走狗有关，再次显示出帝国主义在中国军阀政治中的作用。日本看到皖系已声名狼藉，便抛弃皖系， 改扶奉系，指使奉系联直倒皖，以保持日本在中央的影响。奉系乘机派兵入关，把势力扩张到京山铁路沿线和内蒙古等地，并在战后的北京政府中，和直系平分秋色。

直奉两系共同把持的北京政府，实际上是英、美、日 3 国共同的侵略工具。但是，由于帝国主义间的相互矛盾和两个军阀集团的利害冲突，又迅速导致了另一场战争——第一次直奉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