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

一月二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在机关合作社宴请延安文艺界人士，毛泽东参加并讲了话。

一月十七日，毛泽东致信陕北公学中国问题教研室主任、教授何干之。信中说：“你的研究民族史的三个态度，我以为是对的，尤其第二个态度。如能在你的书中证明民族抵抗与民族投降两条路线谁对谁错，而把南北朝， 南宋，明末，清末一班民族投降主义者痛斥一番，把那些民族抵抗主义者赞扬一番，对于当前抗日战争是有帮助的。只有一点，对于那些‘兼弱攻昧’ ‘好大喜功’的侵略政策（这在中国历史上是有过的）应采取不赞同态度， 不使和积极抵抗政策混同起来。为抵抗而进攻，不在侵略范围之内，如东汉班超的事业等。”“你的两本新书如出版时，盼各付我一本。”

一月二十二日，毛泽东致信陕甘宁边区政府教育厅厅长周扬。信中说： “此稿李六如、和培元各写一半，我全未看。因关系边区对外宣传甚大，不应轻率出版，必须内容形式都弄妥当方能出版。现请你全权负责修正此书， 如你觉须全般改造，则全般改造之。虽甚劳你，意义是大的。最好二月十五日前完稿，二月底能出书。”“此稿”指《陕甘宁边区实录》一书的初稿， 后于一九三九年十二月由延安解放社出版。毛泽东为《陕甘宁边区实录》题写书名，并题字：“边区是民主的抗日根据地，是实施三民主义最彻底的地方。”

一月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所属演剧三队从武汉到延安。他们在延安的三个月中，曾作了两次汇报演出，受到热烈的欢迎。许多队员想留在延安或其它解放区，毛泽东亲自接见全体队员并做说服工作，指出宣传工作的任务就是要在广大群众面前宣传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劝说他们回到国统区去工作，到那里占领文化宣传阵地。演剧三队于本年五月返回晋东南一带演出。

二月一日，毛泽东致信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工作的陈伯达，对其著《墨子哲学思想》一文，提出意见。（1）是在作两条战线斗争，用两条战线斗争的方法来规定相对的质。（2）儒墨两家话说得不同，意思是一样，墨家没有特别发展的地方。 （3）‘正’是质的观念，与儒家之‘中’（不偏之谓中） 同。（4）至于说‘两而无偏’，恰是墨子看到一个质之含有不同的两方面， 不向任何一方面偏向，这才是正，才真正合乎那个‘质’，则甚不妥，这把墨家说成折衷论了。一个质有两方面，但在一个过程中的质有一方面是主要的，是相对安定的，必须要有所偏，必须偏于这方面，所谓一定的质，或一个质，就是指的这方面，这就是质，否则否定了质。所以墨说‘无偏’是不要向左与有的异质偏，不是不要向一个质的两方面之一方面偏（其实这不是偏，恰是正），如果墨家是唯物辩证论的话，便应作如此解。”

二月二十二日，毛泽东致信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宣传部部长张闻天，说：“伯达同志的文章再看了，改处都好。但尚有下列意见，请转达伯达同志考虑。（一）说孔子教育普及化的功绩时引了郭沫若的话，说孔子的功绩仅在教育普及一点，他则毫无，这不合事实，也与本文冲突，我党可以不引。（二）在最末一段前我加了一句，似更醒目。（三）伯达此文及老墨哲学诸文引了章（章炳磷，括号字均为编者所加），梁（梁启超），胡（胡适），冯（冯友兰）诸人许多话，我不反对引他们的话，但应在适当地方有

一批判的声明，说明他们在中国学术上有其功绩，但他们的思想和我们是基本上区别的，梁基本上是观念论与形而上学，胡是庸俗唯物论与相对主义， 也是形而上学，章，冯⋯⋯（章，冯二家我无研究），等等。若无这一简单的申明，则有使读者根本相信他们的危险。”陈伯达的文章指《孔子的哲学思想》，一九三九年发表于延安解放第六十九期。

三月十八日，毛泽东、王稼祥、谭政、肖劲光发给八路军、新四军各政治机关的电报《收集和宣传八路军、新四军民族英雄事迹》。电文说：“在抗战中，从我们八路军、新四军的干部与战士中涌现出许多民族英雄，表扬这些英雄及其英勇行为，对外宣传与对内教育均有重大意义，各政治机关应注意收集这些英雄的事迹，除在各部队报纸上发表外.择其最重要者电告此间及广播。军政杂志今后专设八路军、新四军抗战英雄一栏，望各级政治部供给材料。”

四月十九日，毛泽东为抗日军政大学第四期毕业生题词：“知识分子成为革命的或不革命的或反革命的分界，看其是否愿意并且实行结合工农民众，他们的分界仅仅在这一点。”

五月五日，毛泽东到鲁艺看望学友、诗人萧三，井与其进行了交谈。毛泽东说：“那时候我还相信旧小说里所写的蓬莱仙岛是可能的⋯⋯我八岁的时候最信神，我父亲不信神，我还认为他不对哩！”谈到小说《聊斋志异》时，他说：“《聊斋》是封建主义的一种温情主义。作者蒲松龄反对强迫婚姻，反对贪官污吏，但是不反对一夫数妻（妾），赞美女人的小脚。主张自由恋爱，在封建社会不能明讲，即借鬼狐说教。作者写恋爱又都是很艺术的， 鬼狐都会作诗⋯⋯”又说：“《聊斋》其实是一部社会小说。鲁迅把它归入‘怪异小说’，是他在没有接受马克思主义以前的说法，是搞错了。”“蒲松龄很注意调查研究。他泡一大壶茶，坐在集市上人群中间，请人们给他讲自己知道的流行的鬼、狐故事，然后回去加工。不然，他那能写出四百几十个鬼与狐狸精来呢？”当萧三谈起为毛泽东写传记时，他说：“无事时‘翻翻古’也有趣味。我可以在政治上帮助你。不过你要研究调查一些历史才能写东西⋯⋯把一些历史事实写出一部小说来，拿一人作引线，那是有昧的。”

五月十日，鲁迅艺术学院成立一周年纪念日。毛泽东等领导同志参加纪念会并为鲁艺题词。毛泽东的题词是：“抗日的现实主义，革命的浪漫主义。”毛泽东在讲话中说：“我只说一点而已，那就是大家要深入研究，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之外，要研究实际，不是马上观花，而要下马观花。”“鲁迅给法捷耶夫的《毁灭》作跋说：作者写莱奋生上马、扶鞍等等，是懂得马鞍的。要写伟大的作品就必须懂得实际，要有长期的准备功夫。”又说：“我们的文艺创作要有抗日的现实主义和革命的浪漫主义。”鲁艺还举办了大型展览会，毛泽东亲笔手书《七律·长征》和《清平乐·六盘山》两首诗词参加展出。

五月十一日，鲁迅艺术学院举办周年纪念第一次音乐会，公演《黄河大合唱》，毛泽东观看了演出。结束时，毛泽东站起来鼓掌，很感动他说了儿声“好”。

五月二十日，党中央干部教育部召开延安在职干部教育动员大会。毛泽东讲话说：“学习的时候，死守书本也不行。有人到现在还用过去中央苏区编的《政治常识》，不求提高，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政治常’ 之慨。⋯⋯我们的党要由小到大，才能领导这样大的中国革命，要有大批有

学问的干部。”“中国共产党素来号召学习，在过去中央苏区是如此，来延安三年了，也是如此。”“中国人一向说‘攻书’，要进攻，不能只保守。老把一本书摆在面前，不加深研究，叫做‘守书’。古人说校对为‘校仇’， 就是说，要把错字当作仇人看待。”“当马克思作阎王的时候，会要考试共产党入的政治经济学的。‘人到五十五，方是出山虎’⋯⋯我们要办一个‘无期大学’，人们都是出了学校才学到一些东西的。”

同日，毛泽东在杨家岭接见了诗人萧三。毛泽东与萧三谈了鲁艺的工作、任务。他说，中央开了会，决定萧三在鲁艺作编部的工作，选出一些好的作品发表⋯⋯。可以在延安办一个文艺杂志。当萧三转达在莫斯科的翟秋白夫人杨之华向他的问候时，毛泽东说：“是啊，秋白假如现在还活着，领导延安的文化运动，多好啊！⋯⋯”

五月二十五日，毛泽东在延安杨家岭接见苏联电影摄影师卡尔门并进行谈话。毛泽东间卡尔门到中国几个月。卡答八个月。毛泽东说：要留八年。又说，苏联应该派二十个青年作家到中国来，参加八路军，学中国话，住中国房子，吃中国饭，穿中国衣，留住四十年⋯⋯。

五月三十日，毛泽东在延安作题为《永久奋斗》的讲演，说：有一诗：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这个在历史上叫“盖棺论定”，人到死的时候才能断定他的好坏，议论他的功罪是非。

本月，毛泽东为延安报纸写了纪念五四运动二十周年的论文《五四运动》，评价了五四运动的历史功绩，指明中国知识分子的方向。他说：“革命的或不革命的或反革命的知识分子的最后的分界，看其是否愿意并且实行和工农民众相结合。他们的最后分界仅仅在这一点，而不在乎口讲什么三民主义或马克思主义。真正的革命者必定是愿意并且实行和工农民众相结合的。”

六月一日，毛泽东为延安出版的《中国妇女》杂志题写了一首四言白话诗，称颂中国新女性的精神风貌。全诗“妇女解放，突起异军，两万万众， 奋发为雄。男女并驾，如日方东，以此制敌，何敌不倾？到之之法，艰苦斗争，世无难事，有志竟成。有妇人焉，如旱望云，此编之作，伫看风行。”

六月十七日，毛泽东致信鲁迅艺术学院编译部主任萧三。信中说：“（一）大作看了，感觉在战斗，现在需要战斗的作品，现在的生活也全部是战斗， 盼望你更多作些。（二）高尔基晚会如无故障当来参加，惟这几天较忙一些。

（三）马，待查问一下看，这事例不很容易。如你在边区范围内行动，那我可以拿我的马给你用一下；如往外边，就得另想法了。”大作指萧三的一本诗槁。

七月九日，毛泽东在陕北公学做题为《三个法宝》的讲演中，谈到南朝梁代文学家江淹，做了很多好文章，有篇叫《别赋》，里面有很好的话，但是是伤感流泪的话。最为人熟记的有“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多么伤心流泪，文笔很好。我们今天不需要这样写，改一下，作为“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延安，快如之何”。

七月，曾任冀东抗日联军政治部主任，后在太行山八路军总部工作的杨十三病逝。毛泽东送“国家在风雨飘摇之中，对我辈特增担荷；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于先生尤见典型”的挽联。

七月，著名文学家郭沫若的父亲郭膏如在四川乐山老家去世，毛泽东、

吴玉章、林伯渠等联名送了挽联，写道：“先生为有道后身，衡门潜隐，克亨逻龄，明德通玄超往古；哲嗣乃文坛宗匠，戎幕奋飞，共驱日寇，丰功勒石励来兹。”

八月一日延安各界举行追悼“平江惨案”中被国民党军队杀害的新四军涂正坤、罗梓铭等六位烈士大会。毛泽东送了挽联，上书“日寇凭陵，国难方殷，枪口应当向外；吾人主战，民气可用，意志必须集中”。

九月九日，由张继、贺衷寒、作家老舍等组成的全国慰劳总会北路慰劳团途经延安，毛泽东亲自到路旁欢迎并致欢迎词，强调加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要做亲者所快仇者所痛的事，而为亲者所痛仇者所快的事一件也不做。”要“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 第二日晚宴会席间，毛泽东亲自向作家老舍祝酒。老舍说：“毛主席是五湖四海的酒量，我不能比；我一个人，毛主席身边是亿万群众啊！”

九月二十八日，延安各界举行盛大晚会，招待中外朋友。美国著名记者斯诺、印度援华医疗队队长安德华和巴思华、柯隶华等应邀参加。毛泽东致欢迎词，他特别指出：斯诺先生是三年前第一个到陕北苏区来的美国记者， “美国是一大民族，人民大众是反对帝国主义，同情被压迫民族解放的，斯诺先生是站在人民大众方面的，他是共产党的好朋友。希望经过斯诺先生， 使中美两大民族亲密携手，帮助中国人民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十一月七日，毛泽东在给周扬的信中写道：鲁迅表现农民看重其黑暗面、封建主义的一面，忽略其英勇斗争、反抗地主、即民主义的一面，这是因为他未曾经验过农民斗争之故。

同日，陕甘宁边区留守兵团政治部宣传大队演出歌舞活报《庆祝十月革命节》，毛泽东观看了演出，并得知这次演出的经费很少，布景从鲁艺借用， 亲自找宣传队队长陈明等谈话，还开出一张二百元的支票，以资奖励。

本月，毛泽东在延安为木刻家刘观题词：“我不懂木刻的道理，但我喜欢看木刻。刘岘同志来边区时间不长，已有了许多作品，希望继续努力，为创造中华民族的新艺术而奋斗”。

十二月一日，毛泽东亲笔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大量吸收知识分子的决议》。《决议》指出：“共产党必须善于吸收知识分子，才能组织伟大的抗战力量，组织千百万农民群众，发展革命的文化运动和发展革命的统一战线。没有知识分子的参加，革命的胜利是不可能的。”同时还指出，“全党同志必须认识，对于知识分子的正确的政策，是革命胜利的重要条件之一。我们党在土地革命时期，许多地方许多军队对于知识分子的不正确态度，今后决不应重复；而无产阶级自己的知识分子的造成，也决不能离开利用社会原有知识分子的帮助。中央盼望各级党委和全体党员，严重地注意这个问题。”

十二月十六日，毛泽东的《纪念“一二·九”讲演词》由《新中华报》发表。讲演词中说：“从‘五四运动’起，共产党就与知识分子结合在一起， ‘一二·九’运动中，共产党起了骨干的作用。这些说明知识分子要与共产党结合，要与八路军新四军结合。共产党非常欢迎知识分子，反对的是那少数坏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一定要与军队结合起来，笔与枪结合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抗战胜利，建立一个民主共和国出来！”

本月，毛泽东为延安世界语协会展览会题词：“我还是这一句话：如果以世界语为形式，而载之以真正国际主义之道，真正革命之道，那末，世界语是可以学的，是应该学的。”

冬，毛泽东与其它几位在延安的同志合写了《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课本。课本第一章中国社会第一节中华民族中写道：“在中华民族的开化史上，有素称发达的农业和手工业，有许多伟大的思想家、科学家、发明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和艺术家，有丰富的文化典籍。在很早的时候，中国就有了指南针的发明。还在一千八百年前，已经发明了造纸法。在一千三百年前，已经发明了刻版印刷。在八百年前，更发明了活字印刷。火药的应用，也在欧洲人之前。所以，中国是世界文明发达最早的国家之一，中国已有了将近四千年的有文字可考的历史。”

本年，毛泽东为延安新市场题联：“坚持抗战，坚持团结，坚持进步， 边区是民主的抗日根据地；反对投降，反对分裂，反对倒退，人民有充分的救国自由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