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

一月二十六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宣传部写了《中宣部宣传要点》。《要点》列举了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在党内的种种表现，指出：“凡此主观主义与宗派主义的思想与行动，如不来一个彻底的认真的深刻的斗争，便不能加以克服，便不能争取革命的胜利。而要进行斗争，加以克服，非有一个全党的动员是不会有多大效力的。因此，希望全党全军的各级领导机关与各级领导同志对于这个问题加以注意，进行宣传，进行工作。”

二月一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党校典礼会上作了题为《整顿党的作风》的讲演，提出：“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同日，毛泽东收到陕甘宁边区政府秘书长周文关于建议改革文风的信件后复信说：“来信收到，并已转中宣部、解放报各同志阅。你的意见很对，我们正着手改革，并准备专为此事开一次干部会。”又附言说：“望你向解放报写些关于此问题的文章，打击党八股与新文言。”

二月八日，毛泽东在延安干部会上作了题为《反对党八股》的讲演。他列举了党八股的八条罪状，建议全党全体干部学习《宣传指南》内的四篇文章，即《苏联共产党（布）历史简要读本》摘要、季米特洛夫《为工人阶级的反对法西斯主义的统一战线而斗争》摘要、鲁迅《答北斗杂志社问》全文和《中国共产党六届六中全会论宣传的民族化》。毛泽东最后指出：“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

二月十五日至十七日，延安美协主办讽刺画展，展出张谔、华君武、蔡若虹所作的七十余幅作品。毛泽东等中央领导观看了画展。后毛泽东邀请华君武、蔡若虹、张谔到枣园座谈。毛泽东说，有一幅画，叫《一九三九年所植的树木》。那是延安的植树吗？我看是清凉山的植树，延安植的树许多地方是长得好的，也有长得不好的。你（华君武）这幅画把延安的植树都说成是不好的，这就把局部的东西画成全局的东西，个别的东西画成全体的东西了。漫画是不是也可以画对比画呢？比方植树，一幅画画长得好的，欣欣向荣的，叫人学的；另一幅画画长得不好的，枝叶都被啃光的，或者甚至枯死了，叫人不要做的。把两幅画画在一起，或者是左右，或者是上下。这样画，是不是使你们为难呢？（华君武解释：两幅画对比是可以画的。但是，不能每幅漫画都那样画。都那样画，讽刺就不突出了。有一次桥儿沟发大水，山洪把西瓜地里的西瓜冲到河里。鲁艺有些人下河捞西瓜。但是，他们捞上来不是交还给种西瓜的农民，而是自己带回去吃了。这样的漫画可不可以画呢？）毛泽东说：这样的漫画，在鲁艺内部是可以画的，也可以展出。而且可以画得尖锐一些。如果要发表在全边区性的报上，那就要慎重。因为从整个边区来看，干部和群众的关系是好的。如果发表在全国性的报上，那就更要慎重。因为影响更大。对人民的缺点不要老是讽刺。对人民要鼓励。以前有一个孩子，老拖鼻涕，父母老骂他，也改不了。后来小学的老师看见他有一天没有拖鼻涕，对他进行了鼓励和表扬，从此小孩就改了。对人民的缺点不要冷嘲，不要冷眼旁观，要热讽。鲁迅的杂文集叫《热风》，态度就很好。

三月十一日，《解放日报》文艺专栏出满百期，舒群接替丁玲主编文艺专栏。舒群在“百期特刊”上发表《为编者写的》文章，说“一个编者也应

该有多方面的才能，始能胜任。可是我们又多半是作家兼任编者，那就难上加难。”后，毛泽东找舒群谈话，说：要找这么完全的人，这么有能力的人，你给我介绍一位。难道没有这么一个人，综合性的副刊就不办了吗？全能的人，现在没有，将来也不能有。你编文艺副刊，文艺副刊是个点，也是个面。因为

你是搞文学的，所以文学是你的点，文艺是你的面。你也要由点到面嘛。你编综合性副刊，文艺是你的点，社会科学就是面了。都是先点后面，从点到面嘛！先文学的点后文艺的面；先文艺的点后社会科学的面。面反过来又会促进点，使点深化。只要在工作实践中学习、提高，由点到面，你就一定能胜任这项工作。

三月三十一日，毛泽东和《解放日报》社长博古在杨家岭中共中央办公厅召开党内外负责同志及作家座谈会，讨论报纸改版问题。毛泽东认真听取了与会者的意见，并就党的路线、报纸的作用和整顿三风（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他指出，“批评应该是严正的，尖锐的，但又应该是诚恳的、但白的、与人为善的。只有这种态度，才对团结有利。冷嘲暗箭，则是一种销蚀剂，是对团结不利的。”在整风期间，毛泽东还亲自领导对《解放日报》副刊作了重大改革。

本月，毛泽东为“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题词：“深入群众，不尚空谈”。四月四日，毛泽东为“四四”儿童节题词：“儿童们团结起来，学习做

新中国的新主人。”

四月十三日，毛泽东致信作家欧阳山、草明，写道：“前日我们所谈关于文艺方针诸问题，拟请代我搜集反面的意见，如有所得，祈随时赐示为盼！”四月十七日，毛泽东再次致信作家欧阳山、草明，写道：“四月十五日

来信阅悉，我现在尚不能够对你们提出的问题作答复，待研究一下罢。如果你们在搜集材料，那很好，正反两面都盼搜集，最好能给我一个简明的说明书，不知文艺室同志有暇为此否？”

四月十八日晚，毛泽东邀请诗人萧三到住所。毛泽东听取了萧三谈文化俱乐部的情况、对文艺界的看法，然后，他向萧三讲述了他准备在文艺界座谈会上讲话的内容，与萧三商量，是否妥当，有什么修改意见等。萧三当即表示赞同。

本月，延安文艺座谈会前夕，毛泽东信邀诗人艾青谈话。毛泽东对艾青说：“现在延安文艺界有很多问题，很多文章大家看了有意见。有的文章象是从日本飞机上撒下来的；有的文章应该登在国民党的《良心话》上的⋯⋯ 你看怎么办？”艾青回答说：“开个会，你出来讲讲话吧。”毛泽东说：“我说话有人听吗？”艾青说：“至少我是爱听的。”过了二天，毛泽东又给艾青写信：“前日所谈有关文艺方针诸问题，请你代我收集反面的意见。如有所得希随时赐知为盼。”随后，艾青将自己对文艺工作的意见写成文章寄给毛泽东。毛泽东又邀艾青谈话说：“你的文章我们看了，有些意见，提供你参考。”

本月下旬，毛泽东邀请作家何其芳、严文井、周立波、曹葆华、姚时晓等到杨家岭座谈，为召开延安文艺座谈会作准备。毛泽亲说，你们是主张歌颂光明的吧？听说你们有委屈情绪。一个人没有受过十年八年委屈，就是教育没有受够。毛泽东问姚时晓：你们在农村演戏，老百姓看不看得懂。姚答： “看不懂。演的戏写的是铁路工人。陕北老百姓连铁路、火车都没看见过，

怎么能懂？”毛泽东说：问题主要不在这里。你们多到农民中去，你们了解了农民，农民也了解你们，你们的戏农民就看懂了。”又说：知识分子到延安以前，按照小资产阶级的幻想把延安想得一切都很好。延安主要是好的，但也有缺点。这样的人到了延安，看见了缺点，看见了不符合他们的幻想地方，就对延安不满，就发牢骚。又说：小资产阶级喜欢人性，讲人类爱，讲同情。比如打仗，我们正在追击敌人，这时我们旁边的同志受伤了，倒在地上了。到底是应该停下来，照顾受伤的同志，还是应该继续追击敌人呢，我们认为还是应该先追击敌人，把敌人消灭，完成战斗任务以后，再回来照顾受伤的同志。这样，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就说我们没有人性，没有人类爱，没有同情。严文井提出古典诗词的问题，毛泽东回答说：我喜欢李白，但李白有道士气。杜甫是站在小地主的立场。后来谈到《聊斋志异》。毛泽东说，

《聊斋志异》可以当作清朝的史料看。它是反对八股文的。它描写女人找男人是大胆的。有人提出“文学艺术理论有这样的说法，生活要经过沉淀，经过一段时间的隔离，然后才能够把它写成很好的作品。现在反映抗日战争的作品吸引人感动人的比较少，是不是这样一个原因呢？”毛泽东说：写当前的斗争也可以写得很好。《解放日报》上最近有一篇黄纲的作品，叫《雨》，写得很好，就是写当前敌后的抗日战争的。

四月二十七日，毛泽东和中宣部副部长凯丰署名向百余名文艺工作者发出请贴。写道：“为着交换对于目前文艺运动各方面问题的意见起见，特定于 5 月 2 日下午 1 时半在杨家岭办公厅楼下会议室内开座谈会，敬希届时出席为盼。”

五月二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在延安杨家岭举行文艺工作者座谈会。毛泽东到会作了题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引言”部分。他说：“今天邀请大家来开座谈会，日的是要和大家交换意见，研究文艺工作和一般革命工作的关系，求得革命文艺的正确发展，求得革命文艺对其他革命工作的更好的协助，借以打倒我们民族的敌人，完成民族解放的任务。”为了这个目的，文艺工作者应该解决立场问题、态度问题、工作对象问题、工作问题和学习问题。

五月十六日，延安文艺座谈会举行第二次会议。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到会听取了代表的发言。民众剧团负责人柯仲平讲了该团下农村演出的情况，说剧团离村时，群众总是恋恋不舍送得很远，并给了许多慰劳品。他说： “我们就是演《小放牛》。你们瞧不起《小放牛》吗？老百姓都很喜欢。你们要在那些地区找我们剧团，怎么找呢？你们只要顺着鸡蛋壳、花生壳、水果皮、红枣核多的道路走，就可以找到。”毛泽东笑了，但说：“你们如果老是《小放牛》，就没有鸡蛋吃了。”

五月二十三日，延安文艺座谈会举行最后一次会议。朱德首先讲话，毛泽东接着作结论。他说：同志们，座谈会开了三次，开得很好。可惜座位太少了，下次多做几把椅子，请你们来坐。我对文艺是小学生，是门外汉，向同志们学习了很多。前两次是我出题目，大家做文章。今天是考我一考，大家出题目，要我做文章。题日就叫“结论”。朱总司令讲得很好，他已经作了结论。中央的意见是一致的。有些问题我再讲一点。毛泽东论述了文艺是为什么人的问题；普及与提高的问题；党的文艺工作与党的整个工作的关系问题；文艺批评的标准问题等革命文艺运动中的方向问题。座谈会结束时，毛泽东和中央领导同志与全体代表合影留念。

五月三十日，毛泽东应邀到鲁迅艺术文学院作报告。他说：从你们不久以前演出的《带枪的人》里面，我们看见了列宁。他在这个戏里和群众谈话，打电话，办公，赶走孟什维克⋯⋯可是在戏里他没有吃过饭，也没有睡过觉。人不吃饭、不睡觉是不行的。列宁在生活中当然也要吃饭和睡觉的。戏里并没有把列宁的一切活动都写出来。这也就是说，实际生活中的列宁比我们从戏里看到的列宁要丰富得多。但是，列宁没到过中国，更用不着说延安。何况他已经去世了。戏里的列宁却仍然活着，还可以永远活下来。他出现在延安边区大礼堂的舞台上，并且还可以出现在世界所有的舞台上。所以我们说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要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又说：红军过草地的路上，在毛儿盖那个地方，长得有很高很大的树。但是，毛儿盖那样的大树，也是从豆芽菜一样矮小的树苗苗长起来的。提高要以普及为基础。不要瞧不起普及的东西，他们在豆芽菜面前熟视无睹，结果把豆芽菜随便踩掉了。还说：你们快毕业了，将要离开鲁艺了。你们现在学习的地方是小鲁艺，还有一个大鲁艺。只是在小鲁艺学习还不够，还要到大鲁艺去学习。大鲁艺就是工农兵群众的生活和斗争。广大的劳动人民就是大鲁艺的老师。你们应该认真地向他们学习，改造自己的思想感情，把自己的立足点逐步移到工农兵这一边来，才能成为真正的革命文艺工作者。

本月，延安文艺座谈会后，诗人艾青给毛泽东写信，要求到前线去。毛泽东回信说：“来信收到。赞成你去晋西北，但不宜走得太远，因同蒲路不好过。目前这个阶段，希望你蹲在延安学习一下马列，主要是历史唯物论，然后到前方，切实研究一下农村阶级关系，不然对中国战况总是不很明晰的。”

率领国民党二○○师远征缅甸，抗击日寇的戴安澜将军，在转移中中流弹逝世。毛泽东亲笔书写了挽诗：“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蔽，师称机械化，勇夺虎黑威。浴血东瓜守，驱倭棠吉归，汤沙竟殒命，壮志也无违。”

六月十二日，毛泽东致信作家罗烽，写道“你的文章读过了，今付还。我觉得关于高尔基的一篇是好的，这篇使我读后得到很大的益处。但其余的文章，和这一篇的观点不大调和，我虽只看一遍，但觉有些是不明朗化，有些则论点似乎有毛病。我希望你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将自己的作品检查一番，对于你的前进是有益的。”“关于高尔基的一篇”即《高尔基论艺术与思想》，发表于延安《文艺月报》第七期。

八月十七日，毛泽东致信陕甘宁边区参议会副议长谢觉哉。信中谈道： “我对一得书感到兴趣，是有益的；虽间有一二点觉说得不甚恰当，但不要紧。”“一得书”是谢觉哉于一九四二年四月至十一月在延安《解放日报》陆续发表随笔的栏目，取意“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九月十五日，毛泽东致信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何凯丰。信

中写道：“解放第四版缺乏稿件，且偏于文艺，我已替舒群约了十几个人帮助征稿，艾（艾思奇一括号字编者加）、范（范文澜）、孙雪苇及工、妇、青三委都在内。青委约的冯文彬，拟每月征 6，000—10，000 字的青运稿件，不知能办到否。”

九月二十日，毛泽东亲自为延安《解放日报》拟定第四版征稿办法。“（一）

《解放日报》第四版稿件缺乏，且偏于文艺，除己定专刊及由编辑部直接征得之稿件外，现请下列各同志负责征稿：荒煤同志：以文学为主，其他附之，

每月 12，000 字。江丰同志：以美术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8，00Q 字，此外并作图画。张庚同志：以戏剧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10，000 字。柯仲平同志：以大众化文艺及文化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12，000 字。范文澜同志：以历史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12，000 字。邓发同志：以工运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8，000 字。彭真同志：以党建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15，000 字。王震之同志：以戏剧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5，000 字。冯文彬同志：以青运及体育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12，000 字。艾思奇同志：以文化及哲学力主，其他附之，每月 10，000 字。陈伯达同志：以政治、经济、国际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12，000 字。周扬同志：以文艺批评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10， 000 字。吕骇同志：以音乐力主，其他附之，每月 5，000 字。蔡畅同志：以妇运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5，000 字。董纯才同志：以教育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8，000 字。吴老（吴玉章一编者）：以语文为主，其他附之，每月 5， 000 字。以上共 149，000 字。（二）各同志负责征集之稿件，须加以选择修改，务使思想上无毛病，文字通顺，并力求通俗化。（三）每篇以不超过 4， 000 字为原则，超过此字数者作为例外。（四）如每人征集之稿件满 12，000 字，可在第四版一次登完。但编辑部可以调剂槁件，分在两天或三天登完，并不用专刊名目。（五）如有不合用之稿件，由编辑部退回负责征稿人，再行补征。如由编辑部作重要之修改，则应与征稿人商量一下。”

十月十日，毛泽东为延安平剧研究院成立题词：“推陈出新”。

本月，毛泽东批示《解放日报》转载画家徐悲鸿发表在重庆《新民报》上的《全国木刻展》一文。该文赞扬了中国共产党艺术家古元、华山、力群、焦心河等人的木刻作品。

毛泽东指示延安平剧院根据《矛盾论》一文中对“三打”的分析精神，创作剧本。后，再次提出要求，《三打祝家庄》要写好三条：第一，要写好梁山主力军，第二，要写好粱山地下军，第三，要写好祝家庄的群众力量。十一月二十三日，毛泽东写信给八路军一二○师政治部战斗剧社任职的

欧阳山尊、朱丹、成荫。说：“你们的信收到了，感谢你们！你们的剧我以为是好的，延安及边区正需看反映敌后斗争生活的戏剧，希望多演一些这类的戏。”“你们的剧”指战斗剧社创作演出的话剧《晋察冀的乡村》、《荒村之夜》、《虎列拉》、《自家人不认自家人》、《求雨》等。

本年，毛泽东在一次欢迎新到延安的文化人时，得知文艺理论家、诗人冯雪峰被捕，关入上饶集中营。他当即与陈云商定，通知周恩来和董必武，请他们设法营救。后冯雪峰保释出狱。重庆谈判期间，毛泽东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中，专门抽时间读了冯雪峰的杂文新作集《乡风与市风》和诗集《灵山歌》。毛泽东很称赞《奴隶与奴隶主义》一文，说这篇文章有力地抨击了帝国主义和封建法西斯主义借以束缚奴化中国人民的奴隶主义思想。

毛泽东为总政电影团拍摄的纪录影片《南泥湾》题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