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历史上民族战争的性质与是非应当进行具体分析

在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里，汉族人口多，统治时间较长，并对少数民族实行过民族压迫制度，但是不能说凡是由少数民族发动的、针对汉族统治的战争都是正义的、进步的；也不能说凡是由汉族发动的、针对某些少数民族的战争都是非正义的、反动的。同样，各民族的经济文化有先进与落后的区别，不能说凡是先进民族发动的战争就是正义的、进步的；落后民族发动的战争就是非正义的、反动的。孤立的、机械地以民族大小、先进与落后、进攻与防御等等来区分，不能正确地判断战争的性质与是非。不应当把先进与落后、防御与进攻和是与非等同起来。列宁指出：“必须历史地（根据马克思的辨证唯物主义观点）研究各个战争。”①判断一个战争的性质和作用，要看“战争是由什么样的历史条件造成的，是由哪些阶级进行的，是为了什么而进行的。”②因此必须对具体战争进行具体分析。

中国历史上的民族战争，有许多是为了反抗民族压迫、奴役和掠夺，符合人民群众利益和社会发展要求的，这类战争应该判定为正义的、进步的战争。例如，西汉对匈奴的战争、南宋抗金的战争、元末反对蒙古统治集团的战争、清康熙年间三次讨伐准噶尔部的战争。以西汉对匈奴的战争来看，西汉前期，出现“文景之治”，经济得以发展，社会比较安定。但长期以来，北方匈奴贵族统治者不断对汉族地区进行骚扰，掠夺财富，掳人为奴。在这种情况下，汉武帝对匈奴用兵，是大兴正义之师。它符合广大人民利益和社会发展要求。与此同时，汉族先进生产方式也传进匈奴地区，南匈奴封建化，取得了社会进步，因此这一战争是应当给予肯定的。

同上述情况相反，凡是推行民族压迫政策，目的在于对其他民族进行奴役和掠夺，阻碍社会发展与违背人民群众利益的战争，都是非正义的、反动的。如“五胡”十六国之间的战争即是一例。当时，匈奴、氏、羯、鲜卑等族统治者在自己统治区内，对汉族与其他民族实行残酷的压迫和剥削。又如辽、金、元之间的战争，交战双方都是非正义的、反动的，属于各族统治集团间争权夺利的混战，战争结果是在中国北方造成了土地荒芜、人口锐减的大破坏。清代中叶以后清朝政府对回族、苗族的战争，也属于非正义的、反动的一类。

在一定条件下，正义、进步的战争可以转化为非正义的反动的战争。十二世纪初，女真族兴起后，不堪契丹贵族的压迫与剥削，进行抗辽战争。使广大人民得以摆脱契丹贵族的奴役，因此是正义的战争。但女真贵族建立金政权后，野心勃勃，为了达到奴役与掠夺的目的而继续对辽采取军事行动，

① 《社会主义与战争》，《列宁选集》第 2 卷，第 668 页。

② 《战争与革命》，《列宁全集》第 24 卷，第 368 页。

并且在灭辽后又对宋发动进攻。这样，战争的性质便向非正义的方面转化了。又如，从隋末开始，突厥的侵犯对汉族人民的安居乐业已造成严重威胁；唐初对突厥及其役属地加以征伐，目的是保障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生活的安定，这种战争是正义的、进步的。但是到唐玄宗时，外族威胁已不复存在，而内部阶级矛盾则日趋尖锐和激化，这时唐政权仍不断对边疆少数民族发动战争，不仅异族横遭蹂躏，并给自己带来劳民伤财、生产破坏的后果，因而这种战争完全是站在非正义的、反动的方面。

列宁说：“历史上常常有这样的战争。它们虽然象一切战争一样不可避免地带来种种惨祸、暴行、灾难和痛苦，但是它们仍然是进步的战争，也就是说，它们有利于人类的发展，⋯⋯”①中国历史上不乏此例，如秦征南越、蒙古统一中国的战争，等等。以秦征南越来说，不仅南越各族惨遭战祸，秦亦损兵折将，百姓深受其苦。秦始皇又徒罪徒五十万戍守岭南，镇压南越各族。这个战争本身是非正义的，但是客观上造成了各族的接触，加速了南越诸族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因此在客观上有一定的进步意义。又如前述西汉对匈奴用兵，战争是正义的，虽然它也带来了种种祸行和痛苦，但是无论对汉族和匈奴社会发展来说，都起到了促进的作用。

在阶级社会中，各民族集团之间，各个国家之间，战争的发生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它是阶级对立和民族矛盾的产物。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是把一切战争都看成绝对的恶事。以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具体分析每次战争，对历史上某些战争加以肯定，同崇拜武力、歌颂战争是根本不同的两回事。在中国历史上，民族战争频繁，从一个角度来看，其积极的一面是对伟大的中华民族、伟大的祖国的形成与发展起到一定的催化作用，这也是无可置疑的。在评论中国历史上民族关系和民族战争的问题上，还必须破除汉族王朝

正统论。某一少数民族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入主中原，汉族统治阶级的封建王朝覆灭，被少数民族所建立的全国性政权取而代之，一向被看成是汉民族亡了国，甚至是中国亡了。这是把汉族封建王朝和中国等同起来的大民族、大一统的错误观点，既不符合民族平等原则，也没有反映历史真实。在一个多民族长期共处的封建大国中，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被汉民族所推翻，汉民族政权被少数民族所推翻，都是中国封建社会内部激烈的阶级斗争与民族斗争的结果，是一种正常的合乎规律的政权交替更迭现象，不发生中国存亡的问题。认为只有汉族统治阶级建立的中央王朝才是正统，理应永世长存，神圣不可侵犯的观点，实际是否认众多民族的合法存在。这同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没有丝毫共同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