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问题不等于阶级问题,民族问题更加广泛、复杂,存在的时间 更长

在阶级社会中,民族问题和阶级问题有密切联系,看待民族问题不能离开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这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民族问题和阶级问题又有重大区别,不能混同。这就是说,除了阶级、阶级区别、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之外,民族、民族区别、民族矛盾和民族斗争也是一个客观存在;阶级和阶级斗争问题不能概括全部民族问题,不能把一切民族问题都简单地当作阶级问题处理。历史事实表明,民族问题比阶级问题更为广泛, 更为复杂,存在的时间更长,从而具有它自己的相对独立性。

说民族问题比阶级问题更为广泛,这是从问题涉及的范围或广度来看的。民族问题不仅指民族压迫和反对民族压迫的斗争,还包括民族语言、共同心理素质、风俗习惯、民族传统(民族形式和民族特点)、宗教信仰、各民族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和实现各民族间事实上的平等⋯⋯这样一些重要问题。这些问题尽管有的也同阶级问题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有的还不免打上阶级的烙印,或者是由于过去阶级压迫与剥削所造成,但是所有这些问题牵涉面都很广,几乎关系到一个民族的各个阶级,是全民性的现象,因此都不能简单地归结为阶级问题。

说民族问题比阶级问题更为复杂,这是就问题性质或深度来看的。

例如民族压迫,对被压迫民族来说,就是一个带全民性的问题;而反抗民族压迫(特别是反对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斗争,基本上也是一个全民性的任务。在外敌当前的情况下,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一个民族中的不同阶级,却有着共同的民族利益。这是民族问题比阶级问题更为复杂的一个重要表现。

前已述及,民族压迫的主要受害者是被压迫民族中的人口占多数的城乡劳动者、小资产阶级等。但民族压迫又有全民性,在被压迫民族中,几乎涉及到每一个阶级和阶层,包括剥削阶级在内,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压迫民族的歧视、侮辱、压制、损害。这些剥削阶级和阶层,同压迫民族也有矛盾。作为剥削者,他们在国内和民族内部阶级关系上,是处于压迫者的地位;但以所属民族来说,又处于被压迫的地位;而当外来民族压迫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时,也会激发他们当中一部分人、甚或大多数人的民族意识和爱国思想, 因而在一定时期、一定程度上有参加反抗外来民族压迫的斗争的可能性。在中外历史上,一个民族中的大多数,除劳动群众外还包括剥削阶级多数人在内,群起抵抗外族侵略与压迫,是屡见不鲜的。

正因为反抗外来民族压迫的斗争具有全民性,民族因素是一个起重要作用的力量,所以一个民族要用暴力去征服另一个民族、灭绝另一个民族,使另一个民族永远屈服是很困难的;压迫与奴役别的民族的民族,都只能是“在

为自身锻造镣铐”①;“谁也不能奴役一个民族而不受惩罚。”②古往今来, 这种事例和历史教训不胜枚举。

民族对民族的压迫,首先和主要的是压迫民族中占少数的剥削阶级压迫别的民族中的广大劳动群众,这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在压迫民族与彼压迫民族的劳动者之间,以及在不同民族的人们之间,也会发生和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矛盾,同样是一个客观事实。这是民族问题比阶级问题更为复杂的又一个重要方面。

这种情况表现在:压迫民族中的劳动人民,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对整个被压迫民族(包括对广大劳动人民)怀有民族偏见、歧视心理、精神优越感以及特权思想。而被压迫民族中的劳动者,不仅敌视、憎恨压迫民族中的剥削阶级、统治集团,同时也会对压迫民族中的广大劳动人民产生民族隔阂、不信任心理以及憎恨和仇视,并且容易自然地表现出保守、排外等狭隘性。

马克思不止一次地谈到过英国无产阶级对爱尔兰民族怀着宗教、社会和民族偏见,他们对爱尔兰人的态度,大致象以前美国奴隶制各州白色贫民对待黑人的态度;而爱尔兰人则以同样的态度加倍地回答英国工人,把英国工人阶级看成是英国统治阶级的同谋者和工具。①因此,在英国每个工商业城市,工人阶级都分裂为英、爱两个敌对的阵营。列宁也说过,在沙皇俄国, 大俄罗斯人总是轻蔑地以侮辱性的用语来称呼少数民族;而俄罗斯人也“曾经引起所有其他民族的切齿痛恨”,对某些小民族来说,俄罗斯人这个名字就是“压迫者”和“骗子”。②列宁还曾指出:帝国主义列强对殖民地弱小民族的压迫,“使被压迫国家的劳动群众不仅憎恨而且不信任整个压迫民族, 其中也包括该民族中的无产阶级。”

民族偏见、歧视、隔阂、不信任心理以及憎恨和仇视的产生和存在,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民族问题的极端复杂性。其所以会产生这种现象,原因是多方面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存在着民族压迫制度以及统治阶级思想的毒害与影响,统治阶级惯于散播和培植民族偏见,制造民族隔阂,挑起民族纷争, 煽动民族恶感与仇视,这都不能不在劳动人民中间产生一定的影响,留下烙印或痕迹。列宁针对沙皇俄国的民族政策说过,几百年来镇压被压迫民族的历史,统治阶级所进行的系统的宣传,“造成了大俄罗斯民族的种种偏见, 成了大俄罗斯民族本身争取自由事业的莫大障碍。”①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不同民族在语言、文化、心理状态、风俗习惯和经济生活等方面存在着千差万别,以及经济生活的落后,小农业生产、宗法制度和地区闭塞性等等,都容易滋生并巩固民族偏见和民族隔阂。基于这些原因,要消除历史上遗留下来的种种民族偏见、歧视、隔阂和不信任心理,就不能不需要很长的时间。

民族和阶级都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上的产物,但它们是两个不同的社会范畴。民族具有四个共同特征,是一个非常稳定是人们共同体,并且顽强地抗拒同化,因此民族存在的时间比阶级存在的时间长,对剥削阶级可以用

① 马克思:《机密通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16 卷,第 474 页。

② 恩格斯:《支持波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18 卷,第 629 页。

① 参阅马克思:《致齐·迈耶尔和奥·福格特》(1870 年 4 月 9 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4 卷,

第 380 页。

② 《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列宁全集》第 29 卷,第 167 页。

① 《论民族自决权》,《列宁全集》第 20 卷,第 413 页。

暴力推翻和消灭,但对民族不能实行强迫同化和人为融合。民族是在一定条件下自行消亡的。只要有民族存在,就会有民族问题存在,要彻底解决民族问题,需要很长时间。一个国家内部和国际间阶级斗争的存在,也是造成民族问题长期性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上述民族问题的广泛性、复杂性、长期性,可以看出民族问题具有相对独立性。

民族问题不是从属于或附属于阶级问题的社会现象。马克思列宁主义认为“民族问题是社会革命总问题的一部分”,这个命题的意义只在于说明部分(民族问题)的整体(社会革命和社会制度)之间的关系,指出民族问题不能离开社会革命总问题而求得单独的解决;不能由此论证民族问题是附属于阶级问题的社会现象,似乎除了阶级问题和革命问题外别无民族问题,从而否定民族问题的矛盾特殊性即相对独立性。人类社会发展史表明。民族问题在总的社会问题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其重要性可与阶级和国家问题并列。正因为这样。历史上任何阶级、任何政党和国家政权,不管它在主观上是否认识到这一 点,是出于主动还是被迫,都不能不制订出一套适合于本阶级利益的民族政策。

无产阶级是历史上最先进的一个阶级。在社会主义革命取得胜利的条件下,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就有可能按照民族和民族问题发展的客观规律办事, 去解决一个国家的民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