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南北战争后的史学

美国南北战争后,史学界的争论很激烈,形成了“南派”和“北派”的对垒。1869 年,即在南北战争结束后的第四年,南方的反动政客和历史学家就在新奥尔良城成立南方历史学会,用种植场奴隶主的观点来解释美国历史。1868 年至 1870 年前南方联盟的“副总统”斯蒂芬士( Alexardev H.Stephens,1812—1883 年)先后出版其两卷本的《从宪法上论南北战争》, 为南方诸州的叛乱作辩解。1881 年,前南方联盟的“总统”。戴维斯

(Teff-erson Davies, 1808—1889 年)出版其所著的《南方联盟政府的兴亡》,叙述南方联盟的成立、战争的进程、以及南方失败的经过,其中充满着对过去的留恋,为南方的失败惋惜不已。斯蒂芬士和戴维斯的著作,集中地代表了美国史学中“南派”的观点。

“北派”的历史学家是用工业资产阶级、乃至激进民主主义者的观点来论述南北战争,其先驱者为格里利(HoraceGreeley, 1811—1872 年)。他原为新闻工作者,是“废奴运动”的中坚人物。1864 年至 1867 年,格里利先后出版其两卷本的《美国之冲突》,对南北战争的原因、经过和意义作了生动有力的说明。

在医药学和化学方面有重要贡献的自然科学家德拉帕( Jo- hn W.Draper, 1811—1882 年),在历史学方面也很有成就。1863 年,德拉帕出版其所著的《欧洲学术发展史》,用进化论的观点来解释历史。1867 年至1870 年,德拉帕出版其三卷本的《美国南北战争史》,认为南北战争具有社会解放的意义,对以林肯总统为代表的北方的政治主张作了全面的肯定。此外,德拉帕还著有《宗教与科学之间的斗争史》,此书列举科学史上的事例, 提倡科学精神,反对宗教愚昧和教会组织的专横。

“北派”史学家中最著名的是舒勒(James Schouler,1839—1920 年)。他著有《制宪以来的美国史》七卷(1880—1913 年分批出版),着重叙述南北战争和“重建时期”的历史。舒勒是个唯心主义的历史学家,但他或多或少还能看到人民群众在历史上的作用,认为决定美国政治发展的是“绝大多数平民的意志。”

与舒勒齐名的罗德斯(James Ford Rhodes,1848—1927 年)著有《美国史》七卷(1893—1906 年分批出版),论述南北战争的起因、经过和结果。罗德斯基本上是用“北派”的观点来解释历史的,但有时也附和“南派”的观点。在他的著作里,可以看出北方工业资产阶级与南方种植场主日益接近的趋势。

在十九世纪的美国史学家中,专门研究北美洲殖民史的是巴克曼

(Francis Parkman, 1823—1893 年)。他早年著有《涌向加利福尼亚和奥勒冈的人流》(1849 年出版)、《彭提亚克叛乱记》 (1851 年出版)。后来,他转而研究英国和法国在北美洲进行殖民竞争的历史,著有《法国在新大陆的先驱者》(1865 年出版)、《拉塞尔与大西部的发现》 (1869 年出版)、《蒙特卡姆与乌尔夫》(1884 年出版)、《半个世纪的冲突》 (1892 年出版)。巴克曼认为:英国之所以能在北美洲的殖民竞争中最后战胜法国, 是由于英国的移民多为富于进取心的新教徒,他们有自己的政治信仰,能自治自卫,不完全倚赖母邦的保护;而法国的移民则多为保守的天主教徒,他

们受到封建制的束缚,不能发挥自己的主动性。但巴克曼是个种族主义者, 他肆意侮蔑印第安人,而且硬说盎格鲁—撒克逊人比法国人“优越”。

在十九世纪末期,由于资产阶级愈来愈反动,美国史学中形成了种族主义的学派,其代表人为费斯克(John Fiske,1842—1901 年)。费斯克是个庸俗的进化论者,他著有《美洲的发现》、《新英格兰之起源》、《美国革命史》、《美国历史上的关键时期(1783—1789 年)》等书,肆意宣传盎格鲁—撒克逊人“至上”,美化美国的资产阶级民主制。

在十九世纪末叶,美国已进入帝国主义时期,要求向海外 进行扩张, 于是出现了鼓吹大海军主义的史学家麦汉(Alfr- ed Thayer Mahan,1840

—1914 年)。麦汉曾任美国海军学院院长,著有《海上威力对历史发展的影响》(1890 年出版)、《海上威力对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帝国的影响》(1892 年出版)、《纳尔逊传》(1897 年出版),竭力用历史事实来说明海上霸权的重要性,他这套黩武主义的主张,促使美国政府大力扩建海军,成为海上强国,并且加剧了列强之间的军备竞争。

美国史学的发展,曾经受到欧洲各国、特别是德国史学的影响。在十九世纪的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美国有不少学历史的人向往朗克学派,先后赴德国留学。他们回国后多在著名的大学里任教,把朗克学派的那一套史学理论和史学方法介绍到美国,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海伯特·亚当士(Herbert BaxterAdams,1850—1901 年)和约翰·伯哲士(JohnWilliaBurgess,1844

—1931 年)。

海伯特·亚当士曾长期执教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他承袭朗克的衣钵, 标榜“客观主义”和“科学方法”,用“西米纳尔”的教学方法来培养高级研究人材,其弟子成名者甚众。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海伯特·亚当士的弟子以及他的再传弟子遍布于美国各著名大学的历史系,他们形成一个有势 力的学派,把持美国史学界达数十年之久。

约翰·伯哲士曾长期执教于哥伦比亚大学,他和他的弟子也形成一个有影响的学派,可以说是朗克学派在美国的一个分支。伯哲士著有《中间时期, 1817—1853 年的美国史》、《南北战争与宪法, 1859—1865 年的美国史》、

《重建与宪法,1866—1876 年的美国史》。在这些著作里,他竭力摆做“客观”、“公正”的样子,既不完全赞成北方,也不完全赞成南方,认为双方都有理由,也各有缺点,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这种不分是非的态度,当然得不出任何合理的结论。

从十九世纪的八十年代起,美国各地纷纷成立历史学会,推进当地的史学研究工作。1884 年,全国性的美国历史学会成立,它规定每年举行一次年会,讨论历史研究中的一些重大问题,并从 1895 年起定期出版《美国史学评论》。直到现在,《美国史学评论》仍是美国最重要的史学专刊。

在美国资产阶级史学中,代表保守倾向的是亨利·亚当士( Henry Adams, 1838—1918 年)。他出身于美国最有名的世家大族,其曾祖约翰·亚当士是美国的第二任总统,其祖父约翰·昆西·亚当士是美国的第六任总统, 其父查理·亚当士

也是美国政治界的显赫人物。亨利·亚当士早年曾留学欧洲,并从事外交工作,后来回到母校哈佛大学任教。他著有《杰斐逊和麦迪逊执政时期的美国史》九卷(1889—1891 年分批出版)、《圣·密契尔山寺》 (1904 年出版)、《亨利·亚当士的教育》(这是他的自传,1907 年出版)。此外,

他还写过一部《民主信条的衰退》,哀叹美国社会风气的败坏和政治道德的堕落。

从十九世纪的八十年代起,也许是受到英国历史学家格林的影响,美国史学界也有人开始写人民的历史,其代表者是麦克马斯特(John Back Mcmaster,1852—1932 年)。麦克马斯特著有《美国人民史》八卷,他跳出前人的窠臼,不专写政治史,而着重写社会文化史。

美国资产阶级政治家、第二十八任总统伍德罗·威尔逊( Woodrow Wilson,1856—1924 年),也是一位著名的历史学家。在踏上政治舞台之前, 他曾长期担任普林斯顿大学的政治学教授,并兼任校长,威尔逊生平著作甚多,在这里,我们只谈他的历史著作。1893 年,威尔逊出版其所著的《分裂与重新联合》。此书系以南北战争为中心,叙述十九世纪中期美国的史事。在研讨南北战争的责任问题时,他认为,从道义上说来,北方诸州是正确的; 但从宪法上说来,南方诸州是正确的。这种折衷主义的说法,是为南方的种植场奴隶主开脱罪责。1902 年,威尔逊出版其所著的《美国人民史》五卷。此书系模仿格林《英国人民史》的体例而作,它对政治、军事上的大事往往一笔掠过,而详述美国社会文化的演进之迹。

十九世纪末,美国史学中出现了“边疆学派”,其倡导者 是腓特烈·杜尔纳(Frederick Jackson Turner, 1861——1932 年),他出生于威士康星州的边区,后来就长期在母校威士康星大学任教。1893 年,杜尔纳在美国历史学会的年会上宣读了一篇论文,题为《边疆在美国历史发展中的重大意义》,对美国历史提出新的解释。他认为: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以前,美国在西部有一条不断向前移动的边界。西部“自由土地”的存在,美国居民之不断的向西移植,这就使美国社会经常处于流动状态,从而带来经济的“繁荣”和政治的“民主”。1906 年,杜尔纳出版其所著的《新西部之兴起》, 更系统地阐述了以上的论点。杜尔纳和他的弟子们用关于边疆的理论来解释美国历史,他们被称为“边疆学派”。不过实际上,“边疆学派”的论点是肤浅的,站不住脚的,它只是“美国例外论”在历史学中的表现。“边疆学派”永远不敢正视这一历史事实:美国向西部的扩张,完全是以虐杀、绝灭印第安人的方式来进行的。美国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染有印第安人的血迹。边疆上的生活原则是弱肉强食,在那些向西移植的拓荒者中,有千百万人死于非命。在边疆上所孕育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民主制,而是赤裸裸的利己主义和扩张主义。

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由于“实用主义”思潮的泛滥,美国史学中出现了实用主义的学派,其代表者为鲁宾逊(James Harvey Robinson, 1863—1936 年)和俾耳德(Ch- arles Austin Beard, 1874—1948 年)。鲁宾逊和俾耳德曾同时执教于哥伦比亚大学,他们合作编写过一些教科书和专著。

鲁宾逊从实用主义的观点出发,认为历史之所以有价值,就在于它对当前有用。在他看来,历史不过是一大堆事实材料,人们可以任意撷取其中的一部分来支持自己的论点或主张,而凡是有用的就是真理。此外,与德国历史学家朗普勒西特一样,鲁宾逊倡导多元论的“文化史观”。他认为决定历史发展的有多种多样的因素,而这些因素又是互相影响,互为因果的。这种多元论的“文化史观”貌似全面,但实际上是主次不分,用次要的东西掩盖了主要的东西。1912 年,鲁宾逊将其历年所发表的论文编为一集,题为《新

史学》出版,宣扬其实用主义的史学观点。他和他的追随者以“新史学”相标榜,形成一个有影响的学派。

如果说鲁宾逊是“新史学”的倡导者,那末俾耳德就是“新史学”的实践者。1913 年,俾耳德出版其所著的《美国宪法之经济的解释》,贩卖“经济史观”。1927 年,俾耳德与其妻玛丽出版其合著的《美国文明之兴起》, 用多元论的“文化史观”来解释美国历史的发展。及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俾耳德越来越陷入主观唯心主义,他甚至连朗克学派所标榜的那一套虚伪的“客观主义”都不要了,说“客观主义的史学是一种没有目的的史学”。1933 年,俾耳德在其当选为美国历史学会主席时发表了一篇就职演说,题为《历史写作是一种出于信仰的行为》。他强调:作为记载的历史,只能是历史学家根据其头脑中的想象和目的而写出来的东西;历史著作因人而异,客观真理是没有的。这种“相对主义”的史观非常有害,它为一切荒诞不经的说法开了方便之门。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在帝国主义时期,资产阶级史学越来越反动。只有无产阶级的历史学家,才能肩负起发展历史科学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