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观测模型——定义和度量

现实将广泛的信息流提供给观测者。观测技术的作用在于选取信息,井将它加以整理使其能使用和理解。这一过程是一种探索步骤,其中,对从现实接收来的信号加以审查以便得到似乎有某种程度规律性和连贯性的信息。显然,探索现实的方式,我们所使用的一系列特别的滤色镜(一些人可能称之为护目镜),对我们所提问题的性质及我们所能给出的答案性质具有巨大影响。人类头脑接收、贮存和处理信息的能力是有限的,用信息论的行话来说,人的头脑只有有限的信道能力。已知这一基本的事实以后,我们如何决定什么信息要包括进来以及什么信息要撇开呢?如何才能采取拓宽而不是约束我们感知经验范围的策略呢?简言之,如何才能开放我们的头脑而不让信息如此泛滥,以至头脑遭受重压而最终由于过劳而发生故障呢?

在选择和整理感知经验的过程中,我们特别利用各种观测模型。在这里以及下一章中我们要涉及的特定模型有定义模型、度量模型和分类模型。每一种模型都提供了一套滤色镜来整理我们接收到的复杂真实世界的信息。这些程序都是可伸缩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最好地把它们看作模型的理由,而且显然,程序的具体设计可以依据试验环境以及依据目的而使一种情况不同于另一种情况,换言之,我们可根据需要改变滤色镜的设计。一般而论,我们对这些滤色镜的态度取决于是探索假说的现实,还是以某种适合于验证特定假说的方式来组织接收到的信息。在前一种情况,我们倾向于发展一种灵活的方法;我们改变滤色镜,将它们导向不同目标,并操纵它们, 以便找出规则、模式复合系统中的天然突变等等,从而产生有关的假说。然而,在验证假说的情况下,滤色镜的性质更加严格地取决于假说本身的性质, 这里的滤色镜指适合于该假说的实验设计方法。显然重要的是,我们要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设计滤色镜,即我们最终聚集起来的信息全部与给定的假说有关,而且使我们能判断是否存在对那一假说的任何程度的经验支持。这样, 对某一假说特别验证的充分性,高度依赖于我们所构造的滤色镜的性质。

因此,这两种很不相同的情况——为假说而探索现实和组织实际存在的事物来验证假说——明显地影响我们使用敞开大门的各种观测模型的方式。区分不了探索和组织的差别,会导致错误的推断和同义反复,这也是方法上更为麻烦的方面之一。例如,已经利用一套滤色镜产生了一系列假说后,再用同一套滤色镜来检验这些假说的适合与否就不恰当了。这样的步骤既多余也明显不合逻辑。一个次要但很麻烦的困难是,头脑中没有特定目的而收集来的信息,常常难于用来检验特定的假说。地理学者寻求利用人口调查数字来检验假说时连连受挫,就充分证明了这点,那些数据要在检验已建立的特定假说中发挥作用,但看起来几乎总是从不适当的单元中收集,并给予不适当的度量和分类。当然,探索和组织的这一区别与研究中所采取的一定策略有关。探索为科学理解提供一条途径;检验先验假说的组织则提供了一条交替的途径(见前文,第 44—47 页)。

由定义,度量和分类这三种步骤所提供的滤色镜并不是各自完全独立的,它们也没有完全避免讨厌的循环(circularity)。例如,定义就预设了对象的一种类型,使这类定义可应用在那些对象上。虽然按照考斯(1959,7) 的观点,“定义无论在历史上和逻辑上都享有对于度量的优先权,”“科学是在自由地实践前者的情形中产生的,而不予后者任何考虑”,但很难设想

成熟的可行的定义会不在某些方面与度量发生关系。定义肯定预设了分类, 而分类和度量同样预设了定义。然而,这些循环还不是全部,因为循环还可能包含这种情况,即所有的定义都是循环的。无论哪种循环都是无限回归的。阿科夫(1962,170)对这种循环评论道:

在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但是定义的作出是在三维而不是二维中发生的。当一个完整的循环完成后,我们是在起点以上,而且已经赋予它较之开始时更为丰富更为准确的意义。实际上,当我们给一个概念下定义时,这一定义阐明了若干它所依赖的概念以及若干伎赖于它的概念。

同样,这里所考虑的三种程序也倾向于互相支撑。更好的分类方法有赖

于更好的定义,而更好的定义可能有赖于更好的度量。我们的认识和我们的方法都可能是循环的,但也是渐增的。同样,也很难使这些观测模型与地理研究的其它方面分离开来。例如,一个理论概念的定义若不与它是其中一部分的理论关联就不能进行。阿科夫(1962,145)写道:

科学定义与定律和事实一样,并不是漂浮在科学之海中的孤岛,而是坚实地固定在科学理论、定律和事实的大地主体上的地块,因而比它们中的任一个更少发生变化。

库姆帕斯(1964,5)对于度量也有类似的看法:

基本之点是:我们的结论即使只在度量和标度(它们对理论大厦似乎是如此坚固的基础)水平上,已经是理论的某种后果。度量或标度模型其实就是一种理论。⋯⋯虽然只在一种雏型水平上得到公认,但仍然是理论。

分类系统同样也表达了关于结构的初步定律(见前文,第 44 页),而成

熟的分类,也可以直接从理论中派生出来。

因此,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由定义,度量及分类提供的滤色镜在这里是孤立地加以考察的,所以它们可以或者应该看作是研究策略中的独立方法。然而,尽管有这些相互依赖,如果仅仅为了在把现实世界的复杂信息流转换成可理解和可操纵的信息中证明,支配它们的作用和相对效率的一般规律,也值得考虑这样一些滤色镜的独特性质。这样的处理会包括众多“当一如果”似的思考,但它具有高度的启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