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个解释

图尔明(1960A,86)认为,对于解释的愿望来源于对某些经验产生一种诧异的反应。这种诧异,他认为是在一种已定情况之下的预料和我们对它的实际经验之间的冲突所产生的。现在,我们暂时忽略经验问题,而只集中于冲突的概念和它愿望得到解释的联系上。图尔明举的例子是一个简单的例子。一根手杖,每个人认为它是直的,当它浸入水中的时候,看来像弯的了。有些人对这个经验的反应可能说:“那又怎么样呢?”,另一些人可能认为这很“有趣”,另一些人认为有点奇怪并感到诧异。最后一种反应是引起问题。图尔明以下列的方式来说明这类问题:

使你对情况感到惊惶失措的事物是:原来并不含糊的和并无异以的我们感觉到的证据,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和冲突的。有三类显著的冲突:

  1. 发生在同一观察者在不同时间对于同一性质的报告之间——起初他说这是直的,现在他说,这是弯的;

  2. 发生在不同观察者在同一时间内关于同一性质的报告之间——有些人说它向左弯,另一些人说它向右弯,另一些人又说它比以前短;

  3. 发生在同一时间内对于同一性质的不同感觉的证据之间——瞧着它,你可说它是弯的,但触摸它,你说它是直的。

由于这些冲突,你会问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它是真弯还是不弯?如果是弯的,向左弯还是向右弯?如果不弯,为何看起来仿佛是这样。在提出这些问题时,你开始需要有对现象的一个解释。

一个解释因而可以认为是使一种并不预期的结果成为意料中的结果,而

并不预期的结果是冲突和诧异的根源。我们可用斯内尔定律来解释手杖浸在水里的现象,从而证明在这类情况之下常会发生这样一类现象。然而在提出一种解释的过程之中,我们可能会发现其他的诧异和冲突需要解释,而一种问题一答案相互作用的过程会最后导致产生条理化了的知识整体,我们能够凭借它对各式各样现象作出满意的解释。

当然,这样来描绘解释的过程自然是极为简单的。但它确实指出了在寻求解释上的一个基本的心理动机,即减少冲突,或如心理学家所说的减少紧张。对地理学家来说,这种说明是意味深长的。早期的施行家发现预料和经验之间的冲突十分离奇。例如哈克路特和塞缪尔·珀切斯的记事充满着许多使人感到惊叹的事迹,许多事又使人产生疑问,需要解释。这些问题不能置之不问,随之找到的生活方式和环境的差别的解释,可以认为是地理学史。直到现在,这种过程还在继续着。考虑一下在一张对数-对数纸上绘出城市的规模相对于等级的分布图,发现它们的分布极接近于一条直线。对此我们如何反应?我们知道没有一个政府发布过法令,规定每个城镇住多少人。我们知道没有对迁移或人口增长有意识地加以人为控制,使城市大小符合齐普夫

的等级-规模定律。像这样一类现象肯定与我们所预期的大部分情况发生冲突。所以我们寻求对它的某种适当和满意的解释。我们设法证明等级-规模规律是和我们的意料相符合的,而不是和它们相冲突。

手杖在水中的例子,马可·波罗在北京的经验,门哥·派克在非洲的经验,布里安·贝里对等级-规模定律的困惑,所有这些都有某些一致的地方。其共同特征是一种诧异的反应。如果假定对我们所有的每项经验,我们都自动地作出诧异的反应,那就变得愚蠢了。对其中大部分,我们撇开它们,认为不相干而剔除它们,或是干脆地认为它们可笑或是可憎,由它们去。所以, 对于使我们感到诧异的经验和剔除它们的各种经验,有某种程度的预先选择。总之,我们对各种经验进行筛选,仅对某些少数因这些或那些理由而使我们感到诧异的加以探讨。在组织起来的各学科中,已为我们做了一部分预先选择。所以一代地理学家倾向于为下一代建立起已准备好的问题。例如地理学家的部分训练,在于训练他如何提出问题;至于提供他一套预期结果, 用来判断是不是一个特殊的经验,这种训练是今人诧异的。门哥·派克如果遇上了等级-规模定律,可能只是耸耸肩膀,并说“那又怎么样?”,或是认为它是一个有趣的现象,但并没有真正引起他的兴趣。所以我们所问的问题, 一部分是以我们所受的训练为条件的,我们寻求的解释同样是有条件的。虽然这个传统有时被打碎。特定一代的地理学家也许认为过去所发生的提问和回答的对话会引入死胡同。这归因于在某个时候所有学科易陷于下述情况: 它们醉心于用具体的经验而得不到真实解释的问题;或是干脆设立了不真实的问题,并用纯机械论来提供貌似满意然而同样是不真实的答案。在其他情况下,看起来好像一门学科已经理出一种特定的思想脉络,需要将活动的位置转移到某一其他的平面上去。在一门学科的历史的这些点上,我们恰好发现托马斯·库恩(1962)所称的科学革命,即从一个范式转移到另一个范式的例子(在后面我们将考虑这一概念)。

然而,考虑在这一见解下的地理学史并不是我的任务。不过,我们需要牢牢记住冲突的概念、诧异的概念、提问的概念,和寻求某些答案的概念, 要求个人的某种预先选择,这种预先选择或是过滤能力极大地以他的训练条件为转移,所以,在任何时候,各个地理学家都可能涉及将几种看来不期望有的结果转化成预期的结果。对他来说,要关心所有的问题和争执之点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其中某些问题受到他的注意,而潜在的冲突和问题看来似乎是无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