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中国适度人口的选择

从辩证的观点来看，自然界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客观物质基础。他的一切衣食之源均直接或间接地取之于自然界。虽然社会发展到今天，人已经成了自然界的主人，但他的许多方面仍受到自然界的制约，宏观上他与自然界存在着一种单方面的依赖关系，至少从其生产和生活资料的索取上是这样。

无论是自然资源系统还是社会经济系统，它们都属有限系统，生活在这两个有限系统中的我国人民，其人口数量不能无限地增加，而应有所节制。当然，这里所指的“节制”并不意味着我国未来应采取长期人口趋减的策略， 因若果真这样，则不但会造成劳动生产力的不足而导致经济发展水平的低下，起不到稳步提高我国人民生活水平的作用，而且甚至会危及到整个中华民族的生存与繁衍。这就要求我们本着协调人口与资源、环境、经济等的关系的前提下，依据我国的国情，选择一个适度人口发展目标，以便在对未来进行人口和经济发展决策时做到心中有数。

那么，未来我国适度人口目标应如何确定呢？关于此问题，实际上过去已有许多学者都曾做过有益的探讨。1957 年南京大学的孙本文在研究了我国自然资源和工农业生产的发展趋势后认为我国的最适宜人口数量应维持在 8 亿①；1980 年，田雪原、陈玉光等从人口充分就业的角度认为，100 年后我国的最适人口应为 6.5—7.0 亿②；胡保生、王浣尘等则利用系统工程中的多目

标决策技术和方法，研究后认为 100 年后我国的最适人口应为 7—10 亿③；宋

健、宫锡芳等则从食物生产和淡水资源的供给角度，认为 21 世纪下半叶我国

的最适人口应低于 7 亿④；邬沧萍则从人口运动的惯性和周期性特点出发，认

为下个世纪我国的总人口应在 14—16 亿⑤；1988 年胡鞍钢也曾提出我国 2100

年的最适人口应为 10.2—14.4 亿⑥。

本文探讨我国未来年份的适度人口，则以下面几个方面为前提：

1. 应保持总人口与自然资源供给方面的协调；

2. 应保证劳动力的充分就业；

3. 应注意人口与粮食生产的合理平衡；

4. 应保持人均国民收入的稳定提高，并逐步缩小与世界发达国家水平间的差距；

从以上四方面着眼，未来不同时期我国的适度人口确定如下：

首先，从水资源供给角度看：我国有地表水资源约为 27000 亿立方米，

① 孙本文，八亿人口是我国最适宜的人口数量，文汇报，1957 年 5 月 11 日。

② 田雪原，陈玉光，从经济发展角度探讨适度人口，第三次全国人口科学讨论会论文集，中国人口学会，

1981。

③ 胡保生等，利用可能度和满意度研究我国的总人口目标，第三次全国人口科学讨论会论文集，中国人口学会，1981。

④ 宋健，于景元，人口控制论，科学出版社，1985 年 5 月第一版。

⑤ 邬沧萍，中国人口发展战略，《中国人口问题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 年 2 月第一版。

⑥ 胡鞍钢，人口与发展—中国人口经济问题的系统研究，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 年 12 月第一版。

地下水资源 8300 亿立方米，目前已开发利用约 5000 亿立方米（其中农业用水约占 75％，人民生活和工业用水约占 25％），占水资源总量的 18.52％。但若按实际生产和生活需要，目前尚缺水 400 亿立方米左右。估计未来的供

水能力，2000 年为 6000 亿立方米，2030 年为 9500 亿立方米，2050 年为 12500亿立方米，2100 年水资源开发利用达到其可开发总量的极大值，即 21180 万立方米（按 60％计）。对于未来人均需水，这里考虑三种情况：(1)保持目前人均实际需水量不变；(2)以年 1.94％的速度递增，到 2030 年赶上到时世界发展中国家的平均用水水平；(3)以年 2.45％的速度递增，到 2050 年赶上目前世界发达国家的人均用水水平。这样，根据水资源的供给，未来不同年份我国的适度人口数应如下表（14—2）。

表 14 － 2 未来不同年份根据水资源供给我国应定的适度人口数（亿人）

其次，从森林资源的供给角度看：我国现有林地面积 18.69 亿亩①，活立

木蓄积总量 102.6 亿立方米，每公顷森林平均年生长量为 2.4 立方米②，年林

木蓄积净增总量为 2.77 亿立方米；现年均木材采伐量为 3.2 亿立方米左右， 过采部分占木材年生长总量的约 12％。此外，为满足国内对木材的需求，国家每年还要从国外进口原木 1000 万立方米。关于未来我国森林资源的发展状

况，根据张华龄①的研究，未来中国生长木材的森林面积最多能达 28.8 亿亩。中国科学院国情分析小组认为，到本世纪末中国的森林面积可达 21.6－23.0 亿亩。若取其下限，则本世纪的未来年份森林面积年绝对递增数可达 2425

万亩。下世纪若仍以此速度递增，则 2030 年便可达最大值的 28.8 亿亩，以后将始终维持这一水平不变。当然，同期由于林业生产中物质和技术投入的增加，单位面积森林的木材年生长量也会有所提高。若未来以 0.72％的速度递增，到 2050 年赶上目前的世界先进水平，则对照到时的相应森林面积，2000

年我国木材的年净生长总量为 3.76 亿立方米，2030 年为 6.23 亿立方米，2050

年为 7.20 亿立方米，2100 年为 10.32 亿立方米。

至于木材消费，1988 年我国人均实际消耗木材 0.30 立方米，若(1)未来人均木材消耗仍维持目前现状不变，(2)以年均 0.69％的速度增长，2030 年达到欧洲较不发达国家本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人均 0.4 立方米的水平，(3)以年均 1.12％的速度增长，2050 年达到目前世界发达国家 0.6 立方米的水平，并且考虑到国力的限制和为保护资源的永续利用，无论哪年木材消费总量不应大于其年净生产总量。根据上述约束条件，我国未来各个年份的适度人口数量如表 14－3。

① 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1989，统计出版社。

② 中国科学院国情分析研究课题小组，生存与发展—关于中国农村长期发展的几个问题，中国科学报社编，

1989 年 4 月。

① 张华龄：我国自然条件下可能的林业用地面积，《自然资源研究》，能源出版社，1985 年 12 月第一版。

第三，从能源生产供给角度来看；我国是世界上能源储量十分丰富的国家之一，煤和水力资源的蕴藏量均居世界前列，石油、核能资源也很丰富。但是由于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限制，目前年能源生产总量尚很小，1988 年为95801 万吨标准煤，仅约占世界能源产量的 9.04％，与占世界 20％以上的人口数字很不相称。由于能源生产的低水平，决定了我国人均能源消费的低水平。1988 年，我国人均能源消费为 0.84 吨标准煤，仅及美国 1986 年水平的8.93％，世界平均水平的 44.51％。估计未来我国能源的生产发展趋势，根据对 1971—1988 年我国能源生产的情况分析，考虑到目前我国能源紧张，国

家未来对能源的投资会有所增加，推算到 2000 年能源生产总量为 13.95 亿吨标准煤，2030 年为 25.53 亿吨标准煤，2050 年为 33.25 亿吨标准煤，2100 年为 52.56 亿吨标准煤。考虑国家能源生产总量中每年还要保证一定的数量出口，目前此比例占能源生产量的 4％左右，以后若仍保持此比例不变，则2000 年实际可供国内消费的能源总量为 13.39 亿吨标准煤，2030 年为 24.51 亿吨标准煤，2050 年为 31.92 亿吨标准煤，2100 年为 50.46 亿吨标准煤。

表 14 — 3 ：未来不同年份根据木材资源的供给我国应定的适度人口（亿人）

关于未来人均能源消费水平，这里考虑三种情况：①人均维持 1988 年的

水平不变，②保持年 0.025 吨的速度递增，到 2030 年达到 1986 年世界人均

1.89 吨标煤的水平，③保持年 0.0449 吨的速度递增，到 2050 年达到日本1986年人均 3.62 吨标煤的水平。那么，依据上面不同年份我国能源可供总量的约束，相应年份我国的适度人口数量如表 14—4。

表 14 － 4 从能源供给角度看未来不同时期我国适度人口数量（亿人）

第四，从保证我国劳动力的充分就业角度来看：我国 1988 年劳动力资源总数已达 66960 万人，占全国总人口的 61.09％，劳动力资源极为丰富。但是，由于资源和国家经济实力的限制，目前社会劳动者人数仅为 54334 万， 为劳力总数的 81.14％，存在着劳动力资源的严重浪费。即便是在已就业的人口中，“两个人的活三个人干”的隐蔽失业现象也非常严重。据陈锡康的研究①，1986 年我国农业劳动者人数为 31311 万人，实际只需 22013 万人，

① 陈锡康：我国农业剩余劳动力预测，农业发展战略，1989 年第 8 期。

约多余劳动力 9298 万人。关于未来不同年份我国对劳动力数量的需求，本文这里将考虑三种情况：

1、未来农业部门对劳动力的实际需求将保持 1986 年的水平不变，工业

劳动力按目前每年增加 366.4 万的水平向前发展，建筑业按目前每年增加

185.7 万劳动力的速度向前发展，第三产业从业人数占总从业人数的比例在未来任何年份均保持 1988 年的 17.9％的水平不变。

2、考虑到技术进步的作用，未来农业对劳动力的实际需求将呈下降趋势。根据陈锡康的预测（来源同上），2000 年将为 17837 万人，年均递减速率为 1.49％。若下个世纪仍保持此下降趋势，且农业劳动力占整个社会就业人数的比例 2000 年为 55％，2030 年为 45％，2050 年为 35％，2100 年为 20

％。

3、农业未来对劳动力的需求仍遵从上述的发展趋势，但其年均下降速度为 2.1724％，以使 2100 年人均负担的耕地面积与目前联邦德国的水平相当。同时，农业劳动力占整个社会就业人数的比例 2000 年为 50％，2030 年为 35

％，2050 年为 25％，2100 年为 10％。

关于劳力就业人数占全国人口的比重，根据我国目前的情况应为 59.09

％左右（允许失业人数占总劳动力数量的 2％以下）。但这一高比例是由于当前我国人口年龄结构过轻和教育的不发达所造成的。若参照目前美国的46.1％、英国的 43.9％、加拿大的 46.6％，并考虑到他们现在的社会失业率

10％左右，则我国未来劳动就业人数占全国总人口的比重可定为 51％。这样，最终我们便可得出未来不同时期中国的适度人口数量如表 14—5。

表 14 － 5 充分就业条件下中国不同时期的适度人口数量（亿人）

第五，从保证粮食的供给与需求的平衡角度来看：我国目前有耕地 14.4 亿亩①，复种指数为 151％。1988 年粮食总播种面积达 16.52 亿亩，总产量为39408.1 万吨，人均粮食占有量为 719.0 斤。为满足国内需求，同期从国外

净进口的粮食量为 815 万吨，实际人均消费量为 733.9 斤。估计未来我国的粮食生产数量，一方面取决于粮食单位面积产量，另一方面则决定于其播种面积。就前者而言，根据对 1949—1988 年我国的粮食单产分析，2000 年我国粮食单产为 282.5 公斤/亩，2030 年为 422.55 公斤/亩，2050 年为 515.9 公斤/亩，2100 年为 749.31 公斤/亩。至于播种面积，1957 年是我国农业作物播种面积的最高年份，达 235866 万亩。以后则呈逐渐下降趋势，1988 年减为 217303 万亩，平均每年减少 598.8 万亩。考虑到未来由于国家基建用地

的增加，未来耕地面积仍将持续减少，若按 1988 年 131.7 万亩的速度递减， 复种指数按 150％计，则每年农作物播种面积将相应减少 197.6 万亩。目前

① 国家统计出版社，中国统计年鉴，1989 年。

我国的粮食播种面积占总农作物播种面积的 76％，1962 年曾高达 86.7％。未来这一比例若定为 80％，则根据前面分析，2000 年我国粮食播种面积将为17.19 亿亩，2030 年为 16.72 亿亩，2050 年为 16.40 亿亩，2100 年为 15.61 亿亩。同期的粮食总产则为：2000 年 9712.35 亿斤，2030 年 14130.1 亿斤， 2050 年 16921.52 亿斤，2100 年 23393.46 亿斤。

关于未来我国人均粮食需求，这里考虑以下三种情况：(1)保持 1988 年

的人均实际需求水平不变；(2)按年均 12.36 斤的速度递增，以便在 2050 年

达到 1985 年世界人均 1500 斤①的水平；(3)按年均 23.65 斤的速度递增，在

2050 年达到目前世界发达国家人均 2200 斤的先进水平。那么，根据上述的分析预测结果，未来我国不同年份的适度人口数量将如下表（表 14-6）。

第六，从保持人均国民收入的稳步提高角度看：1988 年，我国国民收入总额按当年价格计为 11770 亿元，人均 1081 元，比 1952 年增长了 4.71 倍（以

1952 年为 100 按可比价计）。估计未来国民收入的增长，到 2000 年将以 7

％的年均速度递增（1952-1988 年我国国民收入的年平均增长速率为 6.87

％，据《2000 年的中国》一书预测，从目前到本纪末国民收入的年均增速为5.5％-7.5％，考虑到经济的改革开放，这里取 7％的偏高值），2000 年以后速度有所下降，2000-2030 为 5.5％，2030－2050 为 4％，2050－2100 为 3.00

％，则根据上述推算，2000 年我国国民收入总额将达 5640.1 亿美元，2030 年为 28109.9 亿美元，2050 年为 61592.3 亿美元，2100 年为 270014.6 亿美元。

表 14 － 6 粮食供给与需求平衡条件下同时期我国的适度人口（亿人）

至于人均国民收入，1952-1988 年我国的年均递增速率为 4.96％。目前世界中等收入国家的人均水平为 1619 美元，并且未来仍将以 2.50％的速度递增①。而世界发达国家（北美和欧洲），目前人均的国民收入则为 8000 美元左右，估计未来的递增速率为 1.5％。为了保持未来我国人民生活稳步提高的目标，这里考虑以下三种情况：(1)未来人均国民收入在 2030 年前仍保持年均 4.96％的速度递增，2030 至 2050 年间降为 4％，2050-2100 年降为 3

％；(2)2050 年达到世界当时的中等收入国家水平，2050 年后保持年均 2.5

％的速度递增；(3)2030 年达到世界当时的中等收入国家水平，2100 年达到欧美国家的当时水平。这样，根据前面相应年份我国所能达到的国民收入生产总额数量，未来我国的适度人口数量当如下表（表 14-7）。

①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年鉴，1988 年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① 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1989，统计出版社。

表 14 － 7 人均国民收入稳定提高条件下不同时期我国的适度人口（亿人）

上面从六个不同的角度，分高、中、低三个方案对我国未来不同时期的适度人口做了分析。由于着眼点不同，因而同一年份的适度人口目标之间数据相差很大。从综合的观点来看，如果未来要求我国的适度人口数量对上述几方面都达到同等满意的程度，则根据前述结果，我们又可得未来相应年份的综合适度人口数量如下表（表 14-8）。

表 14 － 8 全国权衡条件下未来不同时期我国的适度人口数（亿人）

上表的高方案适度人口目标，主要是基于人民的生产生活维持目前的现状条件下做出的，它是相应年份我国资源和经济对人口的最大综合承受能力。按此方案，我国未来人民的生活水平将永远处于世界最低国家之列，因而是不可取的。这样，未来我国的适度人口目标便只有中、低两个方案可供选择。若以前者为上限，后者为下限，则 2000 年我国的适度人口为9.36-10.48

亿，2030 年为 8.00-10.81 亿，2050 年为 7.59-10.17 亿，2100 年为 6.36-10.04

亿。

把所定的适度人口目标与第二节中的国家统计局人口统计司所做的中方案未来我国人口发展预测结果相对照，现实是严峻的。即便是仅考虑适度人口的上限，2000 年我国实际人口比适度人口亦将多 2.38 亿，2030 年将多 4.6

亿，2050 将多 5.39 亿。到 2100 年，我国的实际人口亦难低于 14.6 亿，将

比适度人口多 4.56 亿。由于人口的“肿胀”难消，而要想未来逐渐缩小与发达国家人民生产和生活水平的差距，则水资源、能源、粮食供给的短缺和人口就业的巨大压力将始终在 21 世纪困扰着我国。实际上，就人均国民收入水平而言，即便到下世纪末，我国亦仅能达当时的中下等收入国家水平（为中等收入国家的 71.90％）。从上面分析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人口问题的突出战略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