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执政党建设与两个“周期率<律>”现象

在西柏坡时,中国革命即将全面胜利。当执政问题已摆在中国共产党面前,提到党中央的议事日程时,共产党人会不会变成李自成?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伟大的革命战争会不会变成另一次农民战争那样一种结局?这是毛泽东等领导人反复考虑的问题,毛泽东提出这个问题,不单纯是指能否巩固胜利, 它关系到党选定的社会主义目标能否实现,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能否走下去。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的报告讲“两个务必”,强调执政党建设就是要使它成为一个政治保证。对于共产党执政的考验一直到今天还存在。80 年代以来,党还面临着新的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考验,形势更加严峻。在西柏坡时,党提出这个问题是很敏锐的,也是有战略眼光的,毛泽东提出防止“糖衣炮弹”的攻击,向全党敲响了警钟,使党的广大干部比较顺利地闯过了第一关,抵制了资产阶级的腐蚀,取得了社会主义改造的胜利。其实, “糖衣炮弹”还仅是一个方面,在近半个世纪后的今天来看,更重要的还不是“糖衣炮弹”的考验,而是权力腐蚀,这对党的威胁和危害更大。邓小平说:“中国要出问题,还是出在共产党内部。”①现在,从基层干部到高级领导干部,凡是蜕化变质了的,都与权力腐蚀有关系。这些人掌握权力后忘乎所以,忘记了权力究竟是谁给的,忘记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把“两个务必”,保持艰苦奋斗作风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挂着共产党的招牌,于的完全是非共产党的勾当,没有丝毫的共产党人的气味。这些人没有能过执政关、改革开放关、市场经济关,也就是说没有跳出黄炎培讲的“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周期率(律)”现象(尽管它的本意有具体内涵,但人们已在泛义上使用它了。这里也讲的是泛义上的)。这种现象至今没有得到有效的遏制。从个别想一般,这些人的腐败,不能不引发人们对于党的前途的忧虑。

这两年来,我想,“周期率(律)”现象恐怕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是对共产党执政考验的问题,即掌握权力后会不会改变颜色,再一个是, 国家富裕了,还能不能保持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信奉社会主义的价值观念, 及至坚持社会主义的方向?说得严重点,就是社会主义与富裕能否兼容的问题。毛泽东说:“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要使国家富强,这是对的。但后来又认为群众不可太富,对富裕之后存在忧虑。所谓“富了事情就不好办;中国现在不富,将来富了也一定会发生问题”,就反映了这种忧虑。“富变修”,更是这种优虑的进一步发展。在这里,毛泽东实际上是把社会主义和富裕对立起来了。这在理论上是不合乎逻辑的,有悻于马克思、恩格斯的科学社会主义原理。如果社会主义与富裕不能兼容,社会主义就没法搞,只能是贫困的社会主义。既然如此,那还有谁把它作为理想去追求?为它去奋斗甚至献身,事实上,贫穷的社会主义是站不住的,最后非垮不可的。我国的社会主义制度之所以能够坚持,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 党在努力改变国家的贫困状态。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得到普遍提高,正在由温饱状态向小康状态迈进。那些既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又十分富裕的先进典型,令人信服地证明社会主义与富裕是能够兼容的。这是我们国家的主要的方面,谁也不能无视这个基本事实。但是,现实生活的另一面,也确实提出

① 《邓小平文选》第 3 卷第 380 页。

了这样一个问题:富裕之后,还能不能艰苦奋斗,不断进取,保持一个向上的精神状态?保持过去穷的时候那样一种革命精神,那样一种不断追求新的目标的奋斗精神,乃至整个社会主义的价值观念?这是一个新的考验。现在看来,尽管党和国家做了许多努力,这个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一些地方、一些人富裕了,就挥金如上、花天酒地、骄者淫侈、拜金主义泛滥,许多为社会主义社会不应当有的丑恶现象都滋生起来了。这实际上是社会主义朝另一个方向发生的变形或扭曲。目前,这虽然是局部性问题,但不能不说,这又是一个“周期率(律)”现象。

这两个“周期率(律)”现象的存在,都说明社会主义的路很艰险。邓小平和陈云都曾指出,党风问题是关系到我们党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在 1992 年的南方谈话中,邓小平还语重心长他说:建设艰难垮容易。“垮起来可是一夜之间啊!”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需要我们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坚持不懈地努力奋斗,决不能掉以轻心”①。这实际上是对全党的政治性嘱托。执政关、富裕关,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人能不能闯过去?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好,社会主义的江山照样会得而复失的。这个问题现在还没有得到完全解决,将来能不能最终完满解决?现在还不能打保票。对前途应当讲两句话:一是充满信心,二是存在忧虑。所谓两个“周期率(律)”现象,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存在两个腐蚀,即一个是权力腐蚀,一个是金钱腐蚀。党风问题,从根本上说,是这两个腐蚀在起作用。要解决党风问题,归根结底,就是要解决这两个腐蚀的问题。

① 《邓小平文选》第 3 卷第 379 页、379—380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