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的实验品

1995 年 8 月成立时颇为轰动的中国国际金融公司，是中国唯一的中外合

资投资银行公司，注册资金 1 亿美元，最大的两家股东是中国建设银行和美国摩根士丹利公司，被人们称为“走进中国的华尔街先生”。它的成立震动了中国乃至整个世界金融界，尤其对于中国金融业的发展，中国国际金融公司无论在业务领域，组织结构思想理念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尝试。两年来，海内外业界密切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分析家、评论家纷纷发表看法。而这家以华尔街为背景的公司似乎并没有很快显示出华尔街式的融资奇迹。那么，她在做什么？中国，或者华尔街，又在期望什么？

创办中金公司的宗旨之一是通过实验摸索出在中国改革中可以推而广之的东西，寻求资本市场的组织制度创新。现在，这种创新意义已经体现出来。这家投资银行目前正着手进行的重大项目约有十多项，分布在东北、山东、上海、武汉、广东、四川等地，其内容包括资产销售、企业并购与重组、基础设施融资等方方面面，所涉融通资金计 40 多亿美元。观察中金公司一年来业务拓进的轨迹，可以看出现代投资银行技术正在与中国的改革需求寻找契合点，而经过深思熟虑的各种“中国华尔街实验”可能会为业界人士带来新概念和新模式。

吉林油田项目是中金公司进展较为深入的项目之一。

内行人都知道，中国的石油工业长期以来依靠国家投资和外国政府贷款进行开发，一处油田就是一家大而全的“指挥部”或“管理局”，运行系统庞大而封闭，并没有通向国际资本市场的接口。中金公司的投资银行家们所接手的，并非国外常见的石油公司融资项目。要想使开采难度较大的吉林油田较为便捷地跨入国际资本市场，单纯地考虑融资方式还远远不够。所以，中金公司所提出了“公司重组——股权融资——债务融资”的整体方案。海外融资之前的第一步，是按国外“独立石油公司”的模式在原来的国有老企业组建一家新公司，然后通过新公司进行海外股权和债权融资。

独立石油公司在发达国家石油行业中很普遍，主要集中在石油业的上游。这种公司不搞“小而全”，而是集中力量经营优势产品，然后利用市场竞争以合同形式采购诸如运输、维修乃至钻井等各种“辅助服务”。按照这种模式，吉林油田拿出两个已探明储量但尚未开发的油田区块，在国内吸引新的投资者，建起了新的中国吉林石油天然气开发有限责任公司（JOG）。而曾经是新公司“助产士”的中金公司，又成了为这家新公司主持海外融资的独家财务顾问。

就像在吉林油田的实践一样，中金公司参与的其他许多项目也都具有显著的创新特征。例如在中国最大的汽车工业基地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中金公司即将出演企业财务顾问角色。和过去一些大型国有企业依靠“简单剥离” 求得海外上市的办法不同，中金公司服务一汽，选择的是对老企业进行长期重组和结构性调整的方式。过去常说的所谓“包装”，只是投资银行为企业上市服务的过程之一，为了让一汽这样的特大型国有企业成功地走上国际资本市场，必须进行着眼于企业长远发展的全面金融服务。为此，中金公司协助建设银行，在国内首家推出了轿车买方贷款这一新的金融品种，以求帮助一汽建立起自己的独立销售网络。对一汽资产进行结构调整的一项计划也在运作之中。

再如中金公司在中国东部某省进行的一起企业“反收购”项目；在中国南部参与的一起高收益债券项目融资；在海外进行的饭店管理专营权收购项目，等等。虽然现在很难看到这些有关项目的整体方案与细节，但仅从项目框架也可看出在中金的构思中，确实包含着许多中国人还并不熟悉却正迫切需要的新东西。公司作为首家综合性投资银行的存在，它的中介角色逐步得到市场承认，被视为中国资本市场的一种组织创新。而且自中金成立以来， “投资银行”已成了中国金融界一个越来越热的话题。

然而中金公司另一个母体所在的华尔街，却有不少人把摩根士丹利在中国成立的中外合资银行看成一个笑话，但是怀疑和嘲笑都不无根据。因为投资银行业具有较大“艺术含量”，而跨越合作者间的文化障碍却难之又难。中金公司的股东除了中国建设银行和美国摩根士丹利两大家，还有中国

经济技术投资担保公司、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和香港名力集团，可谓“三国五方”。虽然道理上说对合资公司要“算大账”，但各算各的账却是常情。而投资银行又与商业银行有极大不同，其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于当地社会文化环境的适应，取决于自身公司文化的建立。在过去的一年里，中金公司董事会内部在价值判断和文化认知上的冲突时有发生，合作曾一度面临危机。即使在公司职员层面，中金公司那些同样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投资银行专业人士们也具有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事实上，中金公司的业务人员主要由三方面组成，一是若干摩根士丹利派出的美国投资银行家，二是一批具有较高素质和一定国外金融机构资历的中国留学生，三是一批国内资深管理和金融人才。如此人才搭配，固然对于业务推开极为有益，但高素质人才中的文化冲突也更为剧烈。此外，中金公司在其成长过程中，还将面临一大批国内证券公司、或谓“准投资银行”越来越大的竞争挑战，当然，在中国这个金融观念还显落后和单薄、金融市场远不够发达和完善、金融工具和服务更远远谈不上先进和丰富的国家，这一切都只是起步，在中外联姻的投资银行建立起融合文化还是长路漫漫，公司获得真正的、商业意义的成功更需时日和实绩。至于今后准将执中国投资银行业之牛耳则更是一个未知数。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虑，我们都希望这个被称为“华尔街的实验品”的中国投资银行能越办越好。

点评：

投资银行业仿佛是世界金融业皇冠上的一颗明珠，它在当今世界的证券市场，企业间兼并收购活动中扮演着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但由于中国资本市场尚处于发育期，中国企业的产权交易也正在刚刚起步的阶段，所以大多数中国企业对这一行业还较为陌生。可以预言的是，随着中国企业改革的深入，投资银行业将在我们企业的各项业务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中金公司是目前中国大陆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投资银行，它在实践中遇到各种困难是在人们的意料之中的。从投资银行业在中国广阔的发展前景来看，中国建设银行能够洞悉先机，搭上中国改革的这第一列“改革号” 班车，实属难能可贵。而且，正如人们所看到的，中国企业的那些与国际标准接轨的项目包装、资产重组业务即将大规模展开，领风气之先的中金公司一定将大有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