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未结束

周恩来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了西花厅。但“七·二○”事件并没有结束。按照周恩来的想法,是想让“百万雄狮”、武汉军区及其他群众组织各

派代表来京商谈,进一步解决武汉的问题。

在临回北京的那天下午,周恩来在王家墩机场召集武汉军区副政委叶明、武汉军区副司令员孔庆德及李作鹏、刘丰等人开会,要叶明、孔庆德暂时主持武汉军区的工作。并要叶明、孔庆德转告陈再道和钟汉华:要赶快表态,争取主动,这样我才好说话。

周恩来还特意当着刘丰的面交待说:武汉空军仍是双重领导,要听军区的话,不能随意表态。

显然,周恩来没有把“七·二○”事件看成是“反革命政变”,更没有把陈再道、钟汉华看成是“罪魁祸首”。

然而,就在周恩来回京的当天晚上,林彪亲自主持会议,中央文革成员全体参加,听取谢富治的汇报。会上,林彪把“七·二○”事件定为“反革命暴乱”,陈再道、钟汉华是“主谋”。接下来的事,陈再道事后有详细的回忆:

林彪的决定,把总理处理“七·二○”事件的打算全部推翻了。

⋯⋯

7 月 23 日凌晨 3 点钟,我们收到了林彪以中央名义调我们进京“开会” 的电报。5 点 20 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连续三遍播放谢富治和王力“胜利回京”的消息。尽管如此,武汉军民声讨王力的游行队伍还是连绵不断。当二十九师师长率领两卡车战士护送我们去机场时,见战士们佩戴着百万雄师的袖章,振臂高喊着“打倒王力”的口号。一路上通行无阻,顺利地到达了机场。我们到了之后,牛怀龙、蔡炳臣(独立师政委)、巴方廷(武汉市人武部政委)和其他进京“开会”的人也陆续到达,一共是 15 人。刘丰这天进进出出,发号施令,已经仟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他规定我们不准离开屋子,并且召集我们的秘书、保卫干事开会,要他们和我们划清界限,对我们采取一定的防范措施。实际上是把我们软禁起来了。

7 月 24 日凌晨 3 点多钟,我们飞抵北京,住进了京西宾馆。总理交代宾馆的工作人员:要严守纪律,注意保密。为了保护我们,总理还下令给京西宾馆增派了警卫部队。但是,林彪、江青一伙,又策划了新的阴谋。我们一到,吴法宪就找到刘丰,对他说:“你们这次要旗帜鲜明,狠斗他们!”上午,北京文艺口的造反派冲进京西宾馆,要“找陈再道辩论”。我们刚住进京西宾馆,造反派就知道了,并且冲了进来,这显然是有预谋的行动,傅崇碧同志派人把我们藏进电梯,熄了灯,让电梯悬在半中腰。总理知道这个情况后问傅崇碧同志,这样保不保险,有没有办法叫造反派退去?傅崇碧同志说,造反派不听我的,我没有办法了,看谢富治有没有办法。总理找到谢富治,要他动员造反派撤出京西宾馆,负责保证我们的安全。总理声色俱厉地对谢富治说:“我不管了,如果他们出了问题,你们去向主席交代!”谢富治一出面,造反派很快就撤走了。总理这天上午还打电话给吴法宪和戚本禹, 要他们分别去做三军造反派和文艺口造反派的工作,不要冲击京西宾馆。戚本禹接到总理的电话后,马上打电话给吴法宪,说:“总理的指示不好办!” 根本不做工作。而吴法宪则告诉总理,说他接到电话后,找了三军造反派的头头,做了工作,但三军造反派不仅不同意总理的意见,反而要求总理把陈再道、钟汉华等人交给三军造反派批斗。

7 月 26 日上午,我们接到通知,说下午召开扩大的中央常委碰头会。扩大的中央常委碰头会在京西宾馆第一会议室召开。名义上是讨论问

题,实际上是斗争我们。会场有意布置过,武汉军区的位置分成三排,面朝会场,斜向主席台。我和钟汉华、牛怀龙、蔡炳臣、巴方廷五人指定在第一排“就坐”,但只准站着,就和接受审问一样。参加这次会议的有: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文革成员、各总部、军兵种负责人和各大军区、省军区在京的负责人,整个会议室坐得满满的。

会议开始,谢富治首先发言说:“七·二○”事件是陈再道一伙操纵独立师、公检法、人武部和百万雄师搞的“反革命叛乱”,矛头是对准毛主席、林副主席和中央文革的。

谢富治讲完,吴法宪发言。这天早上 4 点多钟,叶群打电话给吴法宪, 要他开会之前同张秀川串连一下,发言时一定要“涉及”徐帅,同徐帅划清界限,让徐帅对“七·二○”事件表态,把揪徐帅的“旗帜”抢到手,不要为三军造反派抹黑。吴法宪受到指使,气势汹汹他说:陈再道是武汉“反革命暴乱”的罪魁祸首,是镇压革命、屠杀革命群众的刽子手,是刘邓的打手、干将和帮凶,是刘邓复辟资本主义的急先锋。陈再道同贺龙、陶铸、刘志坚都有密切关系,是中国的苏哈托,是现在的张国焘,是钻迸革命队伍里的蒋

介石,是解放军的败类。蒋介石办不到的事情,陈再道办到了。陈再道盘踞的武汉军区是个奸贼窝。⋯⋯吴法宪的话完全是信口胡说,总理三次打断他的话,要他讲主要的,但他仍然滔滔不绝,并攻击徐帅说:徐向前早在 2 月份就给陈再道打保票,说陈再道不是三反分子,有错误也打不倒。武汉问题, 徐向前是要负责任的,这个责任应当追究。徐帅听到这里,气愤地站起来, 说:这个话我讲过,是根据当时的情况讲的,如果有出入,可以调查了解嘛! 说完,徐帅写了张条子递给总理,忿然离开了会场,据说陈毅和谭震林同志没有发言,也是中途离开会场的。

会上,我申辩说:如果搞兵变,我总不能没有几个人,总不能不开个会吧?说我搞兵变,可以找人对证嘛!吴法宪不等我把话讲完,领着刘丰和几个打手冲过来,抓掉我们五个人的领章帽徽,拳打脚踢,不许我们讲话。会议中间休息时,受到指使的一些不明真相的服务人员对我们进行武斗。总理在休息室听了秘书周家鼎同志报告,气愤他说:“真是荒唐!”并且跑着赶了过来,想制止他们,但这时人已经溜掉了。总理后来批评吴法宪搞武斗不对,而江青却表扬吴法宪,说“吴法宪是造反派,有造反派的精神”。中央常委的扩大会议搞武斗,这在党的历史上是空前的。

由于林彪一伙对武汉“七·二○”事件的阴谋诬陷,社会局势进一步剧烈动荡。中央文革又趁机打出了“揪军内一小撮”的旗号,鼓动红卫兵和“造反派”到处“揪陈再道式的人物”,军队受到严重冲击。

周恩来的处境更加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