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总拍案而起 周恩来保陈“过关”

1967 年 1 月，上海爆发了所谓的“一月革命”，以王洪文等为头头的上海一批造反派在张春桥、姚文元的策划下，夺取了上海市委、市人委的领导权。毛泽东高度肯定了这一夺权行动。作为“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的张春桥公然叫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自始至终就是夺权，从基层到中央，党权、政权、财权、文权以及其他权，我们对所有的权都要夺。”于是，全国各地迅速掀起了全面“夺权”的狂潮。“文化大革命”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对“夺权”的问题，周恩来、陈毅等与“中央文革”一伙发生了尖锐的分歧。对此，周恩来尽量不与“中央文革”一伙正面冲突，只是始终坚持一条：造反派只能夺“文化大革命”的领导权，而不能夺各部门的业务权，造反派对各部门的业务权至多也只能是“监督”。而陈毅却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再次拍案而起。

1967 年 2 月 16 日晚，中南海外事会议室。刚刚与谭震林等老一辈革命

家一起“大闹怀仁堂”的陈毅对 20 多名“归国留学生革命造反联络站”负责人和刚刚在外交部“夺权”的外交部“革命联络总站”的代表们，向“文化大革命”的极左做法打出了一排“重炮”：你们要革命，我不反对。但现在一斗就是祖宗三代，挖祖坟，动不动就“炮轰”、戴高帽子游街，把一场严肃的斗争当成儿戏，这不是瞎胡闹吗？现在有些人作风不正派，你要上去， 你就上去嘛！不要踩着别人，不要拿别人的鲜血去染红自己的顶于！中央的事，现在动不动就捅出来，弄一些不懂事的娃娃在前面冲。

说到这里，陈毅拍案而起，几乎是怒吼着：这样一个伟大的党，只有主席、林副主席、总理、伯达、康生、江青是干净的？承蒙你们宽大，再加上我们 5 位副总理，这样一个伟大的党，只有 11 个人是干净的？！如果这样， 我陈毅宁可不要这个干净，把我揪出去示众好了。

陈毅缓了缓口气，又语调低沉他说：今天，我不是乱“放炮”，我是经过认真思考的。依我看，这场“文化大革命”的后遗症， 10 年、20 年不治！ 我们已经老了，是要交班的。但是绝不能交给野心家、两面派。我还要看， 还要斗争！大不了罢官嘛！我这个外交部长不当了，我还可以去看大门、扫大街，我还会做担担面嘛！

陈毅的这排“重炮”所招惹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江青等“中央文革” 一伙借毛泽东对陈毅“大闹怀仁堂”表现的不满，对陈毅大兴问罪之师。外事口的造反派纷纷把“炮火”集中到陈毅身上，霎时间，“炮轰陈毅”、“打倒陈毅”、“陈毅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等口号甚嚣尘上。面对这样的局势， 周恩来心急如焚。

本来，在 1 月 24 日，周恩来亲自坐镇，精心布置，帮助陈毅闯过了在人民大会堂召开、有外事口各单位造反派参加的万人大会“检查”关。那天， 为了斗争需要，陈毅听从了周恩来的劝告，暂时作点“应景”的“检查”。陈毅在大会上念的那份“检讨书”，也是周恩来再三修改定稿的。陈毅念完“检讨书”后，周恩来又为陈毅说了一些话，说陈毅同志为党工作 40 多年，

虽然犯了一些错误，但晚年还是跟着主席走的同志。他还说，一切外交上的重大问题，都是主席亲自过问的， 17 年来外事方面的成绩是辉煌的。这样， 实际上就是肯定了陈毅当外交部长的工作成绩，封住了造反派的嘴巴。

不料，“检讨”刚过半个来月，陈毅在 2 月 16 日又打出这么一排“重炮”。的确，陈毅的这排“重炮”使周恩来对他的保护陷入了极为艰难的境地。由于周恩来对陈毅等一批老干部的保护举措，遏制了江青一伙篡党夺权的阴谋。因此，“中央文革”一伙对周恩来越来越不满。当时街上甚至出现了“周恩来绝不是毛主席司令部的人”、“炮打周恩来绝不是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炮打周恩来是当前运动的大方向”等大字报和标语。周恩来自身已陷入了被打倒的危险境地。

然而，关键时刻，周恩来没有退缩。

1967 年 5 月 11 日上午，外事口的一些造反派和红卫兵组织相继冲击外交部，并在首都主要街道举行游行示威，公然打出“打倒陈毅”的标语。当天晚上至次日凌晨，周恩来把外事口的造反派召集到国务院会议室，与他们连续进行了 5 个小时的谈话。会上，造反派对周恩来轮番围攻、起哄。

造反派：根据揭发材料，陈毅是外交部和外事口最大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但自 1 月 24 日大会“检查”之后，他至今没有到群众中来， 这是有意逃避群众的揭发批判，我们要求陈毅马上到群众中来。

周恩来：本来五一节前，我已有安排，准备让陈毅再作检查，但五一节耽搁了一下，没安排上。今天，你们带头搞这样一个游行示威，还称要把陈毅抓走！我不能答应你们，也无法担这个风险。我希望你们冷静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造反派：总理，你刚才说联络站游行效果不好，请你说清楚些。

周恩来：你们要揪陈毅同志，中央不能同意。他现在没有被罢官，他还参加外事活动嘛！揪外交部长，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对陈毅同志的问题， 你们可以提出意见，中央也还要讨论，但不能群众大会一通过，中央就批准。这不是必须服从的命令。你们用游行的办法压中央，这又像什么样子！

造反派：你不主张陈毅到群众中去？

周恩来：我们要制造环境，现在你们把人揪去，群众一哄，“喷气式” 一坐，怎么行？批判错误可以，揪人不行。即使批判，也还要继续创造条件。

造反派：什么条件？

周恩来：要研究具体的方式方法，商量好了，我陪陈毅同志到会，你们不要在这里给我施加压力。

⋯⋯

由于周恩来在原则问题上毫不退让，造反派试图从周恩来身上打开揪斗陈毅的突破口的想法难以得逞。这时，外国语学院的一造反派用卑劣的手法向周恩来发起突然袭击，妄图捏造既成的事实逼周恩来就范。他说：总理， 你刚才说把“三反分子”陈毅交给我们？

周恩来听后气愤至极，眼光盯住这个造反派，大声责问：什么？我没有讲“三反分子”！你这是强加于我，我要抗议。周恩来又转向众人：你们大家证明，我没有说“三反分子”，你们想打倒陈毅，不能强加于我。在这个问题上我是不会轻易举手赞成的。不要在这里搞什么花样，乱加形容词嘛！造反派继续给周恩来施加压力：我们下定决心，就是要打倒陈毅。你可

以保留你的观点。

周恩来也用强硬的语气说：你们下定决心，也不能强加于我，我已经把底交给你们了，中央不同意采取揪斗的方式，主席思想也不同意这样做。不光是陈毅，还有几位副总理，我都要一个一个地保。否则无法向主席交待。我现在不过讲了几句冷静的话，你们就这样围攻、起哄、向我施加压力，那陈毅同志还怎么来！

谈话不欢而散。

两天之后，外语学院的造反派置周恩来的劝阻不顾，强行冲入外交部“揪”陈毅。周恩来得知这一消息后， 15 日凌晨紧急约见外交部造反派及外事系统院校红卫兵组织代表，向他们发出最后警告：你们这是犯了一个大错误，是走向自己的反面。我要下命令让部队开去。今后谁也不许再去冲， 不管哪一派，谁冲我就扣留谁。你们以为想“打倒”陈毅，陈毅同志就倒了？ 滑稽！

5 月 29 日，毛泽东从一份材料中看到外事系统一些造反派抓住陈毅“问题”围攻周恩来，社会上也出现一股“炮打周恩来”的苗头，当即挥笔指示： 极左派的观点是错误的，请文革领导组同志们做说服工作。

周恩来的严正警告有了毛泽东的“最高指示”做依托，造反派们的“揪陈”行动不得不暂时有所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