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总连连“放炮” 周恩来阻击“揪陈”

陈毅生性刚烈、豪爽，对一些看不惯或不理解的问题，一向敢于直言不讳。“文革”前，曾有人为此向周恩来反映，说陈毅讲话像“放炮”。周恩来回答说：“不要怕放炮嘛！”并称赞陈毅讲话“比我有气势”，就是有时难免“走火”。

对于毛泽东亲自发动的“文化大革命”，周恩来和陈毅表现出两种不同的态度。周恩来在忧心忡忡地考虑如何把这场“洪水”纳入河道，正像有一位外国作家所描述的：“周恩来像个绝妙的骑手，试图骑在一匹脱缰的马背上并最终制服它。”而陈毅却难以抑制住感情的闸门，在公众场合对江青、康生、陈伯达等“中央文革”一伙操纵“红卫兵”的所作所为连连“放炮”。

1966 年 11 月 13 日下午，北京工人体育场。在军队院校、文体单位 10 万人参加的大会上，陈毅针对“中央文革”一伙试图搞乱军队的阴谋“开炮” 了：今天，我陈老总在这里给你们泼点冷水，有些话讲出来可能不大好听，但还是要讲。如果我字当头，我就不讲了，不讲就不会犯错误。但我还是要勇敢他讲，无非是有人到外交部来揪我，贴我的大字报。我们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可现在有人拿对付敌人的一套对付自己的同志，对付人民的军队，搞什么“逐步升级”，口号越提越高，斗争对象越搞越大，总之，越“左” 越好。这种简单化、扩大化的做法，最终结果只能适得其反。

次日，在外交部小礼堂召开的外交部红卫兵大会上又响起陈毅的隆隆“炮声”：自 5 月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以来，我讲了很多话，现在我还要坚持讲下去。我已作好准备，落个被罢官、撤职、坐班房，这都不要紧哟。有人劝我“老总”少讲一点话。他们都是好心哟。我压了又压，可还是压不住，有啥子办法？“文化大革命”以来，我一张大字报也没写，是个落后分子，你们写了几百张，是“先进分子”哟。现在外交部里大字报的名堂可多哟，什么“罪魁祸首”呀，什么“刽子手”呀，什么“滔夭罪行”⋯⋯哈哈，就由你一张大字报定了吗？这不是解决问题，是纸老虎，是在追求惊心动魄。

陈毅的嘻笑怒骂赢得了台下的阵阵笑声和掌声。陈毅“火力”越来越猛：有人在大字报中说我陈老总的讲话不符合《人民日报》社论，他说他的，但我不改变自己的看法。我这个当外交部长的经常在估计形势，我是靠这个吃饭的，但这场“文化大革命”我是完全没有估计到，是很不自觉、很不理解的。

月 29 日，又是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大会上，陈毅继续“放”了个痛快

淋漓：我上次的讲话（指 11 月 13 日讲话），是有意识对准一些人的。我是一个“保守派”。现在我担心，非常担心，主要是目标不明，把工作中的缺点、错误统统说成是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一讲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就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一讲黑帮，就都是“黑帮”。这样，打击面太大、太宽，等于否定毛主席的领导，否定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否定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我讲话有些刺人，但我讲的是真话，是老实话。

陈毅的这一发发“重炮”把江青一伙给打槽了。在钓鱼台“中央文革” 小组办公室，江青挥舞着拳头朝张春桥、王力等歇斯底里：“反击！反击！”

于是，陈毅的 11 月讲话及叶剑英等老帅在这一时期的类似讲话被诬为“十一月黑风”，并很快在首都北京掀起了一股反击“十一月黑风”的狂潮。红卫兵在江青一伙的指点下，喊着“要揪出陈毅”、“要陈毅出来检讨”的口号向外交部发起了冲击。此时，周恩来挺身而出，挡住了呼啸而来的“揪陈” 恶浪。

1966 年 12 月 3 日晚 7 时，国务院会议厅。周恩来接见北京外国语学院红卫兵组织代表。红卫兵代表对陈毅提出了种种责难，说陈毅对“文化大革命”很不理解，他的许多话压制了“左”派学生，没起到好作用。开初，周恩来对他们耐心劝导说：你们说陈毅“和稀泥”，其实他是为了团结大家，是一肚好心肠嘛！就是有时说话“走火”。我们相处几十年，这个老同志的确为党为革命做了很多工作。但红卫兵代表不听劝告，仍一味纠缠。周恩来不得不提高声调严肃他说：你们对陈毅说过的话，就要求那么严？这样听起来，你们是对他有偏见，专抓“小辫子”。我今天没有时间专讲陈毅的问题，但我要告诉大家，他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外交部长。你们不能把他一时失言“走火”，都弄成“黑话”。对陈毅同志问题的认识，你们不能强加于我。他说他对“文化大革命”很不理解，我也说过不理解嘛！

最后，周恩来告诫与会的红卫兵代表：不能以任何理由冲击外交部，不能揪陈毅。

月 13 日晚 8
时，中南海小礼堂。周恩来再次同北京外国语学院红卫兵组织代表谈话。这次谈话一直到次日凌晨。谈到最后时，双方都有点情绪失控。红卫兵代表们咄咄逼人他说：我们认为，现在外事口问题的关键不在别的，而在于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例如，工作组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顽固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人还有，陈毅到现在还没有检查，仍然坚持他以前的观点。他给军事院校学生的两次讲话，保守派很欢迎。总之，外事口文化大革命的阻力来自陈毅。因此，必须彻底批判陈毅，否则，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就打不垮。

一向善于克制的周恩来也发怒了。他大声说道：今天我不准备同你们谈这件事，要谈以后谈，你们不能压我。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们的情绪也请你们理解。你们把一切问题归结于一个人（指陈毅），这不是辩证地看问题。说到这里，周恩来略缓了缓口气，说：总之，我今天没想回答陈毅同志问题，还发了这么大脾气，对不住了。说罢，急步退出会场。

然而，就在周恩来苦口婆心地劝说红卫兵的同时，江青来到聚集在中南海西门的红卫兵中间煽风点火，为“革命小将”们撑腰打气。她鼓动说，你们的造反精神非常好，你们是我们的革命小将，你们不要怕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一小撮人，我们是心连心的，一块儿向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开火。与此同时，“中央文革”的其他要员也在不同场合煽风点火：“群众起来了，有人想压是压不住的”，“对革命群众运动不能泼冷水，不能指手划脚地指责” 等等。他们甚至还指责周恩来是“救火队长”。

1967 年 1 月 5 日，军内造反派在“中央文革”一伙的煽动下，背着周恩来和中央军委，擅自决定召开“揭发、控诉、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并指名要求陈毅、叶剑英二人到会，接受教育。周恩来得悉后，在大会召开的前一天，亲自出面找到大会筹备处负责人，加以劝阻。他指出：军队造反派把批判矛头指向陈毅、叶剑英两位军委副主席，是“搞错了方向”，以陈、叶二人作为全军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代表也是不符合实际的。我不赞成开这

样的大会，也不准备参加这样的大会。军内造反派听从了周恩来的劝阻。在周恩来的多方奔走、劝导、周旋下，“揪陈”恶浪暂时日渐平息。然

而，更艰巨、更险恶的斗争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