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副其实的总导演
《东方红》上演后,1964 年 10 月 15 日,周恩来陪日本芭蕾舞代表团的清水正夫和松山树子观看《东方红》,并领着他们到演出后台参观。清水和松山提出了许多绝对属于艺术上的专业问题包括灯光设置上的一个具体问题。周恩来娓娓道来,十分内行地一一作了使他们满意的解释。清水惊奇地睁大了双眼:“总理,你怎么会这样清楚地知道这些事情?”在一旁的中国演员自豪地回答说:“总理是我们的总导演啊!”清水和松山泪光闪闪,说: “你们是幸福的,只有你们中国有这样的总理。”
的确,在《东方红》的创作与排演中,周恩来是名副其实的总导演,从作品主题的确立到艺术表现手法和原则的把握,从某些细节的处理到道具的使用、服装颜色的选择,周恩来无不亲自过问。作为一个大国总理,周恩来具有的丰厚的文艺素养和深入细致的领导工作作风,真是十分难得,令人倾倒。
关于《东方红》要表现的主题,周恩来明确指出是总结党的历史经验, 学习和宣传毛泽东思想。整个作品要贯穿毛泽东思想这条红线,要说明毛泽东思想是从革命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是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实践结合的产物。
但是,艺术不是对历史进行简单、机械的复写,《东方红》也不可能把党史上的每次重大事件都搬上舞台,艺术需要集中,需要典型化。如何在历史长河中抓住最本质最主要的东西,直接关系到能否彻底充分表现作品的主题。对此,周恩来对编创人员说,毛主席在总结我党的历史经验时曾指出,党的建设、武装斗争、统一战线是我党战胜敌人的三个主要法宝。正确理解这三个法宝及其关系,就等于正确领导了中国革命。因此,《东方红》所要表现内容的选择和情节的安排都应围绕正确表现这三个法宝及其相互关系。主题确定了,但在艺术上如何表现,却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在当时,用
艺术形式,特别是用歌舞这种形式来概括地表现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革命的历史,还处于探索阶段,有相当的难度。正如周恩来所说:“史诗要用史诗的写法,它不是写故事性的剧本,是粗线条的,又要很深刻,能打动人。” 从内容取舍来说,要把中国人民革命这幅宏伟的长篇历史画卷浓缩在一方小小的舞台上,只能粗线条地勾勒。但如果处理不好,粗线条的勾勒往往容易流于平板、单调,成为某种政治说教,收不到深刻、打动人的效果。为此, 周恩来指出:“中国革命本身就是一首壮丽的史诗,是一个伟大的创作。文艺工作者要从中学习些名堂出来,这次要努力做到用艺术形式将这首史诗再现在舞台上。”他强调,一定要注意把握所表现对象的特点,注意艺术风格、艺术手法的多样化。他还说,平板、单调、贫乏的东西不仅不能使人受到政治教育,也不能使人得到艺术享受;不仅不能宣传毛泽东思想,反而违反了毛泽东思想。在谈到如何表现我党经历的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等五次武装斗争时,周恩来说,这五个阶段各有不同的特点,标志着中国革命发展的不同阶段,只有把握了这五个阶段的不同特点,艺术表现上才会有特色。他还说,表现这五次战争要注意不要千篇一律,不要一提战争就只是打仗,一提打仗就只是枪炮子弹。表现革命, 有的时候需要雄壮的东西,有的时候也需要轻快的东西,有刚也要有柔,有统一也要有变化。我们党的斗争历史是刚的,因此,《东方红》这部作品的基调是刚的,这是统一,但也应该有优美抒憎的歌和舞。革命是广阔的,革命感情是丰富的。
为了使《东方红》的创作达到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统一,周恩来一方面或亲自或请熟悉党的历史的中央、军队方面的负责人给编创人员作党史报告;另一方面,在具体创作中一一进行指导、纠正。比如,在“星火燎原” 一场中,原来只表现了共产党人在蒋介石叛变革命后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英雄气概,没有提及陈独秀的问题。对此,周恩来指出,对我党来说,蒋介石的叛变只是大革命失败的外因,陈独秀的错误路线才是内因。否则,蒋介石举起了屠刀,我党也能组织有效的抵抗,情况会大有不同。这是血的教训,
证明只有执行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正确路线,开展工农运动,发展革命武装, 坚持又联合又斗争的统一战线,革命才能取得胜利。写清楚这一点,不仅是为了正确表现历史,而且对国际国内部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又如,在表现“遵义会议”这个问题上,起初编创人员认为难表现,就用几句朗诵词一带而过。周恩来看后说,表现不表现遵义会议,是个原则问题,一定要用专场来表现。如果实在想不出好的艺术表现方法,就把遵义会议的现场搬到舞台上,用解说员向参观者解说的方式。后来,编创人员在舞台上设置了遵义会议的场景,加上了《红军战士想念毛泽东》这首歌,以表现红军战士渴望毛泽东回到红军的指挥岗位上来的迫切心情。周恩来审看后又提出,上场的战士人数太少了,可以增加红军女战士和革命群众。按照历史的真实来说,当时的广大群众,包括红军战士,不可能知道我们党正在召开这次会议,但是,毛主席的思想和他所代表的正确路线有深厚的群众基础, 是群众意志的集中表现。周恩来是从艺术真实的高度去要求的。
在把握历史本质的前提下,周恩来十分注重细节的真实。在表现红军长征一场中,如何正确表现红军一、二、四三个方面军,当时有些争议。有人主张统称为红军就行,有人认为只提中央红军就可以。周恩来不同意这样处理。他说,张国焘虽然很坏,但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是好的,不应歧视。毛泽东也同意周恩来的看法。后来,三个方面军都表现了,欢庆三个方面军会师的歌也是周恩来亲自改定的。
以上只是就作品主题、艺术表现手法、真实性把握等几个问题挂一漏万地叙述了周恩来对《东方红》的精心指导,实际情况还远远不止这些。可以这样说,《东方红》的每一场、每一个细节,包括歌词、朗诵词的修改,都渗透了周恩来的心血。每一次分场排演,周恩来都亲自审看;正式公演前预演八场,周恩来完整地看了五场。每场结束后,周恩来都亲自主持座谈会, 征求意见。
回顾历史,令参加《东方红》创作和演出的作家、艺术家们难以忘怀的不仅仅是周恩来对《东方红》的辛勤指导以及他对艺术规律的深刻把握,而且还有他在艺术上表现出来的民主的领导作风。
周恩来一向强调艺术民主,他在指导《东方红》的实践中也是这样做的。他提倡领导、专家、演员一起讨论,鼓励大家在创作中打破框框。他说,在创作上有许多框框,洋的有框框,中国的也有框框,30 年代有框框,解放后十几年搞的也有框框。如果被这些框框框住,怎能搞好《东方红》?在讨论中,周恩来谈自己的看法时总是先声明:我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对很多问题不可能没有感触,包括文艺问题。我说错了,大家议论改正;说得不充分, 大家补充;说得对的,供大家参考。人不可能不说错话、不做错事,我谈这些问题,就是提倡互相互磋,造成民主气氛。参加《东方红》演出的一名年轻演员当时感叹说:“在总理面前,我觉得比在我们团长面前还受尊重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