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春天

邯郸调查，周恩来蹲点的农村是武安县伯延公社。多少年后，伯延人民一直怀念 1961 年的春天。（以下摘自 1977 年 1 月 16 日《河北日报》《伯延的春天》）

在武安县伯延村的北头，有一片株壮枝繁的杏树园。这片杏园寄托着全村 6000 多名社员、干部对敬爱的周总理的无限深情。自从周总理访问伯延，

春风吹满了杏园，这片杏树越长越叫人喜爱。夏秋郁郁葱葱，仲春杏满枝头。在周总理逝世一周年的此刻，虽是数九隆冬，但人们一看见这片杏园，心头便溢满了盈盈的春意，追忆愈深，思念愈切，总想起那个永难忘怀的春天⋯⋯

那是 1961 年 5 月 3 日，灿烂的朝阳升起在东山，温煦的春风吹拂着伯延， 敬爱的周总理来到了伯延公社。周总理来时，没有兴师动众，没有虚张声势， 只带了几名工作人员，一到伯延，就抓紧一切时间工作。进门还没坐下就和公社干部交谈办社情况，询问庄稼长势和群众生活。认真听取了公社干部汇报。

公社干部和贫下中农关心周总理，他们见总理风尘仆仆，跨进门坎就开始工作，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就对总理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中午留总理在公社吃饭。周总理听说公社准备饭菜招待他，便叮嘱不要另外做饭招待，叫把准备的东西送给病号。

周总理在公社座谈完已经 12 点多了。可他老人家还坚持要去视察群众食堂。当总理走进先锋街第六食堂时，群众已吃过饭。司务长刘中山，炊事员王三贵等人见总理进来了，忙迎上去，周总理一一同他们握手，问他们食堂有多少人吃饭，有几个炊事员，工作忙不忙。周总理亲切的问话，像春潮一样扑进了他们每个人的心房，大家都感到心窝里热乎乎的。他们激动地回答了周总理的问话。这时，周总理看到锅里还有剩下的玉米面糊糊，就对炊事员王三贵说：“在你们这吃点饭行吗？”王三贵一听总理要吃饭，看了看锅里的糊糊，为难地说：“这⋯⋯”周总理和蔼地说：“这就可以嘛！群众能吃的我就能吃。”王三贵看总理真要吃，就拿起碗准备给总理盛饭，这时在总理身边的工作人员把碗要过去，从口袋掏出手绢准备要给总理擦碗，总理说：“这没关系。”又把碗接过来递给了炊事员。在场的群众看到周总理的一举一动，都深深感动了。周总理喝完糊糊，笑着对司务长说：“这饭不错。”周总理就是这样艰苦朴素，在伯延视察的四天时间，坚持和群众同吃一

锅饭，从不搞特殊。

5 月 4 日中午，风和日丽，伯延村的原野里一派蓬勃生机。敬爱的周总理又来到群众中间。

“周总理来了！周总理来了！”周总理到来的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伯延村的大街小巷，近千名群众云集在街道两旁，一张张挂满泪花的笑脸， 仰望着周总理。周总理穿一身半旧藏蓝衣服，脚上穿一双半旧圆口布鞋，神采奕奕，健步来到群众中，一面向群众频频招手致意，一面和身边的群众亲切握手。

女社员郭仙娥见周总理从公社出来，乐得心里像开了花。她走近周总理热切地向总理问候，随行人员把她介绍给总理后，总理握着她的手，亲切地问道：“你家在哪住？去你家看看行吗？”郭仙娥激动地说：“好，好。” 说罢便引着周总理往她家走。

周总理走进郭仙娥家，她们刚吃过午饭，剩下的饭菜都还在炉台和桌子上放着。周总理见炕上躺着一个人，郭仙娥向周总理介绍说：“那是俺小孩他爹，有点病，耳朵还有点聋。”说话声惊动了郭仙娥爱人王连生，他睁开眼一看，见屋里站满了人，他还没弄清咋回事，他的大女儿贴近他耳朵说： “周总理来了。”王连生一听周总理来了，兴奋地连连说：“总理快坐！快坐！”他一边说一边到炕沿上穿鞋。他伸手去地上拣起一只鞋就穿，那只鞋还没穿好，周总理已弯腰从地上拣起另一只鞋，送到了他手边。王连生眼泪

夺眶而出，一时不知说啥好。他这个旧社会的穷孩子，从懂事就拖着露脚趾的鞋沿街拾煤核，五岁起就在资本家的店里忍受着残酷的压榨。解放前他父亲和他两代人没有穿过一双新鞋，今天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到他家，亲自给他这个普普通通的贫农社员拿鞋，他哪能不激动？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紧紧地握着周总理那双温暖的大手，半晌才说：“总理您辛苦了，我们贫下中农欢迎您。”周总理怕他听不清自己的话，便提高声音，问他身体情况，找医生看了没有，吃的什么药。一再安慰王连生要安心养病。

16 年过去了，敬爱的周总理对一个贫农社员无比关切的满腔深情，还像五月的春阳一样，暖着伯延人民的心。

在那个难忘的春天里，伯延人民的心坎上镌下了多少一回想起来就叫人热泪挥洒的忆念啊！他们交口传颂着，向后辈讲述着敬爱的周总理和普通社员张二廷之间的动人情谊。

那是在视察伯延期间的一次座谈会上，周总理认识了一位年近五旬、衣着俭朴、谈话直爽、性格开朗的贫农社员张二廷。座谈会结束后，周总理特意来到张二廷家访问。一进门，总理就十分亲切地招呼：“二廷，二廷，在哪屋住？”二廷急忙迎到院子当中，激动地说：“周总理，快到屋里坐。” 总理说：“以后不要叫我总理，叫我老周就行。”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拉着二廷的手，一同走进屋内，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拉起了家常。第二天上午，总理一个人又步行走到了二廷家中，进了门就招呼：“二廷，二廷⋯⋯” 声调又亲热又熟悉。可是没人应声。总理见门开着，就走进屋内，发现张二廷因劳累在炕上和衣睡着了。总理轻轻地用手拍拍他的腿，说：“二廷，二廷，累了吧，今天下午咱还开会，你准备参加。”当二廷急忙起身，要挽留总理再坐会儿时，总理己轻脚走出屋门，还关切地回身说：“我不多打搅你了，休息吧。”

总理多次到二廷家访问，了解到二廷头年失去了妻子，一个人带四个孩子，要料理家务，又要参加集体生产劳动，生活确实有许多难处。总理就跟二廷商量：四个孩子你照管有困难，如果你愿意，我帮你抚养两个，长大了再让他们回来，你看行不行？二廷打心眼里高兴，但想到总理日夜为国家大事操劳，不忍心再给总理增添麻烦。

当总理将要离开伯延，最后一次跟二廷交谈时，二廷依依惜别地请求总理抽空再回伯延看看。总理微笑着说：“有机会一定来，如果我不来，也一定派人来看你。”一年、二年、三年，一连五年，敬爱的周总理都派人来看望张二廷。

总理的担子有多重，总理的事情有多少。可是总理和一个普通社员交了朋友，还老把他放在心上，敬爱的周总理那种关心人民疾苦，深知人民寒暖， 忠心耿耿为人民服务的革命精神永远铭刻在伯延人民心中。

敬爱的周总理在伯延村视察了六天，那六天，是激动人心的六天，是人民群众欢腾喜悦的六天。六天里，周总理走访了几十户贫下中农家庭，问寒问暖，问今问昔，把党的关怀达到人民的心窝。

周总理召集公社、大队的干部开了调查会，深入细致地了解了当时人民公社的基本情况和社员群众对党在农村政策的反映，指示干部们要和群众打成一片，关心群众生活。

周总理到了生产队集体食堂，耐心细致地一样一样地查看了社员的伙食。

周总理到了公杜百货商店，和售货员同志亲切交谈，问了商品的价格又问销售情况；问了社员的购买力又问工作人员的家庭状况。

周总理到了武安县办在伯延村的衣机站，用手抚摸着院内的几台铁牛， 指示说：我们还要有更多的拖拉机。六天里，周总理矫健有力的步履踏遍了整个伯延村，周总理和蔼亲切的声音回响在每个角落。多少人夜不能寐，多少人干劲倍增，回想着周总理对自己的接见和教诲，决心用革命和生产的新成绩报答毛主席、党中央的关怀。

六天过去了，周总理就要离开伯延村，上千名社员群众前去欢送。管理着国家大事的总理在一个山村视察了六天，按说时间不算短了，可是伯延人民却只嫌光阴过得太快，盼望着周总理再多住几天。周总理跟群众亲切交谈着走到村北的杏树园，伸手拉住一枝挂满新杏的树枝，高兴地说，“果园要种好，几年之后，伯延村一定会建设得更好，到时候我再来看你们。”接着， 同在场的干部、群众一起合影留念。

上车后，周总理还从车窗频频挥手告别。汽车驰远了，人们仍久久目迭着总理，多少未来得及说的话在人们胸中翻滚：敬爱的周总理呵，我们的好总理！您那和蔼慈祥的面容永远刻印在伯延村人的心坎；您那魁梧健壮的身姿永远和伯延村人站在一起；您那宏亮有力的声音永远激励着伯延村人民奋勇向前！敬爱的周总理呵，我们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把家乡建设得更美， 欢迎您再到伯延来。

如今，周总理走过的村北平地，基本实现了水利化，布下了纵横交错的地下管道，几百个水阀一开，犹如青龙吐水、玉带飞瀑；周总理视察过的农机站已经扩大，全村有了大小拖拉机数十台，遍地马达轰鸣；周总理足迹印遍的家家户户都点上了明亮的电灯，入夜，繁灯千盏，一片光明；周总理同群众合影的杏树园每年硕果累累，一年一度红杏缀满枝头的时节，周总理仿佛又来到伯延人民中间，周总理的话语仿佛又响在伯延人民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