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天险,冲出国门

从位于亚洲东部的北京出发,到南亚次大陆西北部的巴基斯坦,几乎跨越了从东到西的整个中国。巴基斯坦北部为喜马拉雅高山带,与中国新疆相邻。飞往巴基斯坦,必须通过被誉为飞行天险的帕米尔高原、喀喇昆仑山, 这一带平均海拔 4000 至 6000 米,气候严寒,山峰终年积雪,冰川广布。如此险要的地势和恶劣的气候,对中国民航专机机组人员来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按事先安排,当天(6 月 1 日)下午,专机飞抵新疆和田机场。在这里, 飞机需要保养;出访代表团需要休息;而周恩来本人,却有安排不完的工作。

到达和田以后,周恩来出席了和田专区干部大会。他风趣地对辛勤工作在祖国西北边陲的干部们说:“我今天过路从和田到国外去,新疆第一次来。既来了就要‘上税’,同大家见面,讲几句话⋯⋯”他称赞“新疆是个好地方”,“这几年工作有很大成绩”。还要求新疆的干部、群众进一步做巩固的工作,保证祖国边疆的安全。

再往西,就要飞出国了,代表团成员和机组的同志们在和田安安稳稳地枕着国土睡了一觉。

6 月 2 日一大早,天公好像知道中国总理要从帕米尔高原经过似的,特意放晴。专机迎着朝阳飞向蓝天,飞向南亚。当飞机升到最高点时,俯首望去,脚下就是天险喀喇昆仑山,皑皑白雪,千仞冰峰,万里碧空。正在这时, 从帕米尔高原的崇山峻岭中,发来清晰的导航信号。周恩来知道,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驻帕米尔高原红其拉甫山口导航站的官兵们发来的。周恩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立即嘱咐机长张瑞霭,给导航站的全体指战员发一封嘉勉电:“你们在高山辛勤工作,不畏艰险,克服了重重困难,望你们继续努力。”

国家总理发来的这封 27 个字的电报,对长年驻守在祖国最西端、海拔最

高处的导航站的 18 位指战员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安慰和鼓励。今天,随着飞机设备的先进,自身导航技术的高度发展,再也无须像红其拉甫这佯的地面导航站导航。但是,对中国民航专机首次国际远航来说,红其拉甫导航站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专机顺利地跨越喀喇昆仑山,在朝阳的照耀下冲出了国门。周恩来为了活跃气氛,减轻机组人员的心理压力,起了个头,领着全机人员引吭高歌《红梅赞》:“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一时间,穹宇中回荡着中国代表团和机组人员的歌声。再往西南飞,不久便可抵达巴基斯坦临时首都拉瓦尔品第。

上午 8 时,专机准时飞抵拉瓦尔品第机场。机组人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完成了南亚第一站的飞行任务。当周恩来走出机舱时,数以万计的拉瓦尔品第市民在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汗的率领下,在机场迎接中国贵宾。随同阿尤布·汗总统前来欢迎的还有巴基斯坦国民议会议长、西巴基斯坦省督、东巴基斯坦省督、外交部长、中央内阁各部部长和省政府各部部长,以及国民议会议员和当地的知名人士。这样的欢迎阵式,对经常出访的周恩来和中国代表团成员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但对于年轻的中国民航专机机组来说, 却是第一次在停机坪上,五星红旗和“中国民航”几个字,显得格外的耀眼, 一种荣耀感,在机组人员心中油然而生。

在机场,周恩来发表了书面谈话,感谢阿尤布·汗总统、巴基斯坦政府及人民的热情接待。他说:“近年来,我们两国人民的友谊有了显著的发展,

我们两国的合作是富有成果的。加强我们两国的友谊和合作,是符合我们两国人民的愿望的,是当前国际局势中的一个积极因素⋯⋯”

的确,中巴友谊日益加深。仅周恩来与阿尤布·汗两人的会面,在上半年这已是第三次。第一次是阿尤布·汗总统 3 月份到中国访问,周恩来专程

陪他游览长城,访问杭州、上海等地。第二次是 4 月 2 日周恩来访问卡拉奇, 托阿尤布·汗在访问美国时给霸道的美国政府转告四句话:(一)中国不主动挑起对美国的战争;(二)中国人说话是算数的;(三)中国已经做了准备;(四)如果美国狂人滥施轰炸,中国决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从天上来, 我们就要从地上行动,轰炸就是战争,战争就不可能有界限。

6 月 3 日上午,周恩来等人在巴基斯坦外交部长布托和首都建设局局长法鲁基的陪同下,参观了正在兴建中的巴基斯坦新首都伊斯兰堡。这里距拉瓦尔品第 11 公里, 1964 年 2 月 21 日周恩来在访问巴基斯坦期间曾来参观过,那次也是布托外长陪同。周恩来在乘车观光中发现,这座新首都的建设, 比上次来时已有较大的进展。他兴致勃勃地在这里种下了一棵象征中巴友谊的树,还在一个留言簿上写道:“中巴友谊万岁。”一旁的布托外长很受感动,因为这种友谊既建立在两国人民之间,也建立在两国领导人的心中。

当日下午,周恩来在布托外长陪同下,再次登上中国民航专机,飞往巴基斯坦最大的城市卡拉奇。中国客人将从这里出境,前往坦桑尼亚访问。

中国民航的专机是在拉瓦尔品第机场上乐队奏响的乐曲声和群众的欢呼声中离开的。机上的服务员注意到,周总理在飞机飞离机场跑道后,还从机舱的窗口向下招手致意,但机场上数干名群众和阿尤布·汗总统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了。机上的人感佩周恩来总理谦逊的作风和周到的札仪。

专机服务员准时为周总理端上茶水,可周恩来却把手一摆,微笑着示意服务员先给机上的女同志和其他代表团成员上茶。机组人员旱就听年长的服务员讲过,在周总理专机上服务,遵循的是先宾后主、先女后男的原则,总理从来没有领导人和大男子主义的架子,更没有大国沙文主义的架子。每次只要有外宾同机,周恩来都是让服务员先照顾外宾。他还经常把机组服务员介绍给同机的外国领导人,让大家感受到平等、和睦。只要有空隙,他便与服务员们拉家常。对机上人员的工作、生活、家庭情况,他都很了解。

不久,专机安全地在卡拉奇机场着陆。卡拉奇南濒阿拉伯海,1947 年至1959 年十几年间,曾为巴基斯坦首都,它不仅是巴基斯坦第一大城市,而且是最大的港口城市。同时,卡拉奇机场也是国际上最大的航空港之一,在这样的机场起降,无论是飞行规程还是技术要求,都能反映出一个国家飞行水平的高低。中国民航专机人员以精益求精的态度和必胜的信心,稳稳当当地把周恩来总理的专机安全降落在跑道上。陪同前来的布托外长露出赞赏的笑容。在卡拉奇机场,周恩来只作了短暂停留。他把布托外长送下飞机,感谢他专程陪同前来,在机场上,周恩来还与前来迎接的卡拉奇区专员以及军、政、议会等各界知名人士见了面,接受他们所献的花环。

由卡拉奇去坦桑尼亚,应沿西南方向在印度洋上空飞行。但考虑到伊尔

—18 型飞机必须在中途加油以及航线等原因,专机先向西北方向飞去。晚 7 点多钟,天色黄昏,专机到达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上空。巴格达机场打开了灯光,专机也打开灯光准备降落。在机场上等待的,有伊拉克总理塔赫尔·叶海亚和外交部长纳吉·塔列布等人。就在飞机对准跑道放下起落架时,巴格达机场不知何故突然灯光熄灭,顿时一片昏暗,地面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领队机长张瑞霭和另外两位机长刘崇福、徐柏龄感到事情紧急,有些紧张。张瑞霭马上向周总理汇报了情况。是降下去,还是拉起来?降下去万一出问题怎么办?拉起来以后又该怎么办?周恩来镇静地安慰张瑞霭等人:“我相信你们有处置能力,会找到办法的。”机组进行了瞬间商量后,果断地决定降落。好在专机事先试航到过这里,机长们对该机场的地标记得比较清楚。在张瑞霭的指挥下,机长刘崇福和徐柏龄高度注视着昏暗中的机场跑道,抓住地标,靠平时的经验和过硬的技术,将飞机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

当五星红旗随着专机的安全降落在伊拉克总理叶海亚等人眼前时,伊方人员对中国民航的精彩着陆报以热烈的掌声。

当飞机停稳时,周恩来抬腕一看手表,正好晚上 7 点 40 分。他走下专机, 与叶海亚总理等伊拉克官员热情地握手。专机马上开始加油,等待再次起飞。周恩来则坐上了叶海亚的专车,前往总统府拜会伊拉克总统阿卜杜勒·阿里夫。

在车上,周恩来兴致勃勃地与叶海亚等人谈起了他们脚下这块土地,这块曾经也是世界文化摇篮之一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一起孕育了这里灿烂的文化和勤劳的人民。周恩来告诉叶海亚:“我在小时候念世界历史时,就念到过两河流域的文化。”见到阿里夫总统后,他除了谈一些国际问题外,又提起了对两河流域的文化的深刻印象:“我从小就在教科书上读到过两河流域的文化和尼罗河流域的文化。”半个世纪前,周恩来在中国东北的沈阳东关模范学校读小学和在天津南开学校读中学时,就对历史有浓厚的兴趣。他在读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时,不仅知道了中国的悠久历史和古老、灿烂的文化,而且深深地记住了在遥远的西亚还有一个古老的两河流域文化,东北部非洲还有一个古老的尼罗河流域文化。半个世纪后, 周恩来终于踏上了这块土地。他向伊拉克领导人表示:“我很荣幸,第一次来到西亚古老文化的首都。”

从巴格达向西,专机飞往尼罗河流域的阿联(今埃及)首都开罗。在开罗机场,周恩来受到了阿联总理阿里·萨布里的迎送。从开罗一直往南,便是茫茫的非洲沙漠,气候更是复杂多变。专机在沙漠上空飞行,需要极高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稍不留神就容易出危险,更何况是夜间飞行。周恩来沉着冷静地对机组人员说:“一定要飞过去,要有信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我都不怕。我很信任你们,你们都是很有经验的。”总理沉着冷静、泰然自若的态度,给机组人员无穷的力量,增强了大家战胜困难的信心。沿途,专机还在苏丹首都喀土穆作短暂停留,受到苏丹总理哈利法的迎送。专机每飞经一个国家的上空,周恩来都要致电这些国家的领导人,表示诚挚的问候。并向这些国家的人民致以最美好的祝愿。对专机作过停留的国家,周恩来还致电该国领导人表示衷心的感谢。这些国家,虽然周恩来这次没有正式的访问,但是,通过专机的过境,仍把中国和它们之间的友好关系进一步连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