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当代资本主义思潮产生根源及其特征

这种被称为“立宪民主”、“议会民主”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潮，最早萌发于 14—16 世纪文艺复兴时期。当时，先进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正在萌芽和成长。新兴的资产阶级为了发展生产力，一方面通过血与火的手段，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另一方面，也需要大批自由劳动力。他们的利益和愿望与封建制度下的人身依附关系和行会制度，以及完全否定人的价值的宗教蒙昧主义产生了尖锐冲突。他们已在不同的程度上初步阐述了某些资产阶级的民主思想和观点。例如，他们在实际上要求人们把目光从神转向人，以人为中心，研究人的价值，提高人的地位，并且已经触及到了“人权”问题，他们的政治主张则是资产阶级立宪民主制。

这种先进的政治制度，经过 17、18 世纪的资产阶级革命运动以及 19 世纪的资产阶级改革运动，而在欧、美、日本等先进国家、地区确立起来。

资产阶级民主作为一种区别于封建君主专制制度的国家形式，无疑具有历史的进步性。而且，从历史上看，资产阶级民主始终是与无产阶级的民主相伴随。不管这种民主在实质上是何等虚伪，但形式上仍不得不允许人民群众参与政治。这是因为，当资产阶级革命取得胜利并确立自己阶级统治的初期，为了寻找和团结同盟者，资产阶级需要挥舞“民主、平等”的旗帜，以全民利益代表者的姿态出现，取得下层群众的支持。当他们一旦取得政权，也必然在一定时期内，或多或少地给予群众某些民主权利。不仅如此，资产阶级民主在客观上和在一定范围内，也为无产阶级的发展壮大，提供了有利条件。例如，马、恩就曾充分利用资产阶级的民主，作了大量的理论、宣传和组织工作，发表了无产阶级第一个革命纲领——《共产党宣言》，组织了无产阶级的革命政党，极大地推动了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很显然，如果

① 《〈资本论〉第 1 卷第 2 版跋》，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72，第 2 卷，第 217 页。

②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72，第 1 卷，第 270 页。

没有资产阶级民主，“没有议会制度，工人阶级就不会有这样的发展”。① 但是，资产阶级民主本质上的虚伪性又是明显的。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着

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之间的矛盾，存在着价值与剩余价值之间的矛盾。这种存在于经济基础之中的深刻矛盾必然反映到上层建筑中来，因而在国家制度中始终存在着民主制的形式与内容、目的与手段的相互矛盾与冲突。

资产阶级民主离不开下列特征：

第一，资产阶级民主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并以保障私有财产的不可侵犯为其目的。

第二，资产阶级民主是供少数人享受的民主。第三，资产阶级民主是口头和表面上的民主。

拿美国来说，选举具有相当的欺骗性。60 年代之前，对选举的限制就不下 50 余种，其中包括居住年限、年龄、财产、纳税情况、教育程度、宗教信仰、种族等。当然，资产阶级排斥劳动人民的手段已从明的、公开的转变为更多地侧重于隐蔽的一套。在这方面，他们玩弄的花样名目繁多、层出不穷。特别是，竞选费用高得惊人。在 50 年代的美国，一个众议员的平均竞选费用

为 15 万元，一个参议员竟要花 50 万至 100 万美元。1972 年美国总统竞选费

用达 4 亿美元，1992 年的选举则已上升到 15 亿美元。劳动人民既无大量金钱，又不掌握报纸、电视等宣传工具，自然无法问津。只有那些以垄断财团为靠山、能负担巨额开支的资产阶级政党或大资本家个人有能力参加这种金钱和资本的较量。据统计，美国的民主党和共和党，50%以上的巨额选举费用，都是由 500 家豪富所提供。由此产生出来的总统和内阁，没有一届不首先是为大资本家服务的。50 年代艾森豪威尔政府就有“富豪内阁”之称。80 年代的里根内阁的国务卿、财政部长、国防部长以及商务部长、运输部长、住房和城市部长等等都是大公司董事长、正副总经理一类富翁。

今天，一些美国学者正在认真思考美国民主的本质问题。他们指出：“美国的许多政策并不真正民主，实际上是政治寡头和经济寡头协商妥协的结果。美国垄断资本和政府间的联盟非常强大。⋯⋯根据最近的民意测验，今日之美国青年已感觉到这个联盟的可怕势力。”他们认为，“美国的民主空有其名，美国社会实际上由特殊利益集团所控制。”①甚至连肯尼迪总统任内的助理国务卿、《美国是如何治理的》一书作者罗杰·希尔斯曼都说，“当前，没有一个美国人会异想天开地否认大企业公司在社会上有着令人生畏的巨大权力，在政府决策中起着重大的作用。”“美国有 40 多万个从事制造业的康采恩，其中规模最大的 500 个控制着全国 3/4 的工业资产。”②这些就是美国今天的现实，事实上，也多少代表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一般状况。

那么，这种思潮的核心是什么呢？那就是个人主义或个体主义、人本主义。这种个人主义在资本主义社会早期对反对封建、发展生产起过积极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生产和生活社会化和资本主义经济一体化的加速，个人主义越来越走向自身的反面。正如美国学者丹尼尔·贝尔所指出的，这种个人主义价值观越来越强调的是“不受束缚的自我”和“享乐主义”，这就与工业社会的特有品格即经济与节俭原则发生了矛盾并构成了“西方所有

① 哈文·沃斯、乔恩·谢泼德：《美国社会问题》（中译本），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第 113 页。

② 见该书中译本，商务印书馆，1988，第 296 页。

资产阶级社会的历史性文化危机，这种文化矛盾作为关系到社会存亡的最重大分歧长期存在下去”。③今日美国国际地位的相对衰落不能不和国内面临的毒品泛滥、赌博、色情、同性恋、艾滋病等等“美国病”的折磨有着内在联系。一位美国人士在 1990 年指出，“美国的确是一点一点地烂下去了。⋯⋯ 烂下去，是由于美国道德堕落到令善良人们心惊胆跳，简直无法处身其中的境地。”①著名美籍华人学者杨振宁 1990 年说，“今天的美国危机四伏，不可效仿”，美国现在种种问题的最根本原因，“就是个人至上主义推到了极点”。②

美国今天的问题正是资本主义思潮发展到极端的一个缩影。

当然，目前一些西方学者把资本主义分为三种类型，一是美英式的市场资本主义；二是欧洲大陆的混合经济体制；三是日本式的政府主导型资本主义。并认为资本主义间的意识形态对立已经出现。法国企业家米歇尔·阿尔贝尔在《资本主义对资本主义》一书中把资本主义分为盎格鲁撒克逊的“新美国式”的和德国、瑞士、荷兰和北欧等国“莱茵河沿岸式”的，日本作为一种变种被列在后一类。他们认为前者是个人主义式的，追求的是眼前利益；后者是属于集团主义的，重视协调，追求长远利益。③台湾一份杂志指出“英国与美国因主宰人民思想的个人主义已无法适应新的环境，思想与行为分歧，影响所至，国力渐弱。⋯⋯日本则朝野皆强调团体精神，社会形成共识，是最佳范例”④等等。

姑不论其提法准确程度如何，一些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学者、批评家力图与个人主义意识形态划清界限，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资本主义思潮自身之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