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工业分布运动的几个观点
从工业分布运动的内在规律来看,在理论上应当如何认识这个问题。威廉逊(J.G.Williamson)利用 24 个国家的数据进行了分析,提出了总体增长与区域均衡发展之间的倒“U”字形观点。认为,在发展的早期阶段,区域差别由小到大,趋向于不平衡增长,但总体增长速度较高;随着经济发展,区间不平衡趋向稳定;当发展到成熟阶段时,区间差异缩小,趋向于平衡增长
(见图 5)。
早期阶段,区域差异趋于扩大是因为在这个阶段,条件较好地区,集聚效益对资本吸引力大,而条件差的落后地区由于投资风险大,机会成本高, 对资本缺乏吸引力。而资本的本性是追求最大限度的增值,因而大量投资流向发达地区;早期阶段国家的主要目标是追求工业的高速增长,政府的公共投资及有关政策法规都偏向于促进发达地区的发展;也正是这个阶段,发达地区还处于极化为主状态,扩散能力还不大,区间的技术推移、信息交流缓慢,从而不利于落后地区的发展。
一个国家由成长进入了成熟阶段,由于交通通讯系统的完善,区间联系便捷,发达地区的扩散效应加大,这些都有利于促进技术、信息、人才向不发达地区流动,加速了落后地区的开发和发展;到了成熟阶段,发达地区人口、产业高度密集,产生了一系列“膨胀病”,集聚经济变为集聚不经济, 投资效益下降,也是由于资本的本性,当高密度地区不能再提供可以接受的利润时,资本就会转移走;在成熟阶段,工业总体速度趋于平缓,国家转而追求区域的均衡发展,政府的政策、法令、公共投资向不发达地区倾斜,以促进其发展,发达地区减速,不发达地区加速,区域差异缩小,趋于均衡。
根据这个观点,导出的结论是:在成熟阶段以前,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 效益与均衡这两个目标是逆向运动,不可得兼的。要效益就得牺牲均衡,要均衡就须牺牲效益。换句话说,区域不平衡发展及不平衡度的扩大,是国家工业化长过程中不可逾越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经历时间的长短,直接取决于国家工业化历程的长短。
从实际情况看,上述观点所揭示的现象的确是存在的,但并不具有规律性。而且把这一过程完全看成是纯自然的历史过程,从而忽视了政府干预和政策的影响力,也忽视了区域关系归根到底是物质利益关系,在激烈的市场竞争条件下,占优势的往往是发达地区、而落后地区则处于十分不利地位这样一些复杂的社会背景。因而理论所描绘的与实际并不完全一致。
意大利是早已实现了工业化的国家,但至今南北差距仍然很大,南方工业就业人口仍只占全国 24.3%,工业增加值只占全国 18.7%,进出口额只占
全国 7.2~7.4%①。工业的区域转移,区域的平衡发展,即使是在工业化国家也同样是困难重重、步履维艰。由于工业发达地区,工业历史悠久,基础雄厚,不仅配备了发展工业所必须的成套基础设施,而且还拥有大量熟练劳动力和科技人才,人均收入高,消费需求大。因此,工业部门,尤其是设备制造部门及其它采用新技术的技术密集型部门,除非国家有更强有力的干预和完善的区域政策的调节,完全听任资本本性所要求的方向流动,就很难脱离发达地区而转向其它地区,即使全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很高也是如此。所以, 一直到现在,人口和产业的过分密集于国家的少数城市和地区,仍然是困扰工业化国家的一个老大难问题,意大利如此,法、英、日也都是如此。美国、原联邦德国区域差距相对较小,区域矛盾相对缓和,但萧条区的振兴问题, 也同样是政府的最棘手的问题之一。
反过来,从中国的实践看,50 年代初,中国还处于工业化刚刚起步阶段, 而执行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结果表明,这 5 年既是中国历次五年计划中工业总产值年增长速度最快的一个时期,也是东西差距缩小幅度最大的一个时期, 还是工业经济效益最好的一个时期。
上述实证分析,说明倒“U”字形相关观点,在理论上是不完善的。更为复杂的是,上述观点提出的转折期如何确定?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高速增长时期,区域差距随之扩大,但成为经济大国进入低速增长时期以来,其空间格局的变化还是很小,不平衡发展的趋势并未得到遏制。由此也引伸出: 在工业化过程中,效益与均衡是否必然是对立的?是否只能二者选一、而不可得兼?
美国学者阿瑟·奥肯(A.Oken)指出:“如果平等与效率双方都有价值, 而且其中一方对另一方没有绝对的优先权,那么在它们的冲突的方面就应该达成妥协。这时,为了效率就要牺牲某些平等,为了平等就要牺牲某些效率。然而作为更多地获得另一方的必要手段(或者是获得某些其它有价值的社会成果的可能性),无论哪一方的牺牲都是公正的。”①
这个观点较之倒“U”字形相关观点更接近于实际。但必须补充一点,即在政策目标取向上,为了一方不能使另一方牺牲过大。在这里,掌握适当的“度”和加强正确的宏观调控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在目标取向上,过度倾向于一方,必然冲击另一方,使两个目标的冲突加剧,最终既不利于总体增长和总体效益,也不利于区域间的协调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