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民族主义

当民族的发展进入国家出现以后，民族与国家的关系开始日益密切。当国家进入到资本主义时代，资产阶级为其利益，发动与依靠人民群众反对封建的、外族的和不平等的统治，从本民族的、本地区的利益出发，建立资产阶级国家。所以，这时的民族主义，实质上是资产阶级以所谓的民族利益建立国家来谋求自身利益。

**民族主义类型：**根据 A.欧瑞杰（A.Orridge）对民族主义的研究（1981 年），他把民族主义分成以下五种类型。

第一种是原民族主义（proto nationalism）。它指原核心国家内的民族。原核心国家就是西欧率先进入资本主义的国家。其典型是英国和法国。在英国于 1462 年，开始在法庭上使用英语，不使用法语，接着宫廷中也使用英语。

在 1419 年，法国的贞德起来号召人民驱逐入侵法国的英军。这些都标志民族主义的开始兴起。不过当时的爱国主义是忠于国王而不是国家。而后通过人民群众参与的革命，英、法都由封建专制君主进入资本主义的君主立宪和人民共和国家。由于是在原来边界比较稳定、文化同质情况下进行的国家变革，所以欧瑞杰称其为原民族国家。当时，虽然“人民”参加政治，但是民族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其充分发展还是 19 世纪后期的事。所以，国家先于民族，民族先于民族主义。这种情况的国家，除英、法外，还有葡萄牙、瑞典和荷兰，某种程度还包括西班牙。

第二种是统一民族主义（unification nationalism）。在中欧，当时，由于许多小国及多民族帝国的各种矛盾压力，无法出现像英、法样的大国。

尤其是在德国和意大利所在地，则是些独立的小国与大的帝国所属的各省交错在一起。在 1800 年以后，法国拿破仑所发动的战争则打破了 1618 年维斯特法利亚条约以来所形成格局。拿破仑失败后，尽管维也纳会议（1815 年）想恢复旧的欧洲，但新的力量已经起来。民族主义已成为在普鲁士领导下把大部分日耳曼文化区统一成一个新的德国民族国家，意大利从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转变成一个意大利民族国家。这两个国家是统一民族主义的最重要实例。

第三是分离民族主义（separation nationalism）。分离民族主义的成功也就是已存在的主权国家的解体。在 19 世纪与 20 世纪初，这种民族主义带来的是由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和俄罗斯帝国垮台后独立出来的。这一批新的国家是从希腊（1821 年）开始，而后，从巴尔干半岛到波罗的海出现的国家，它们有保加利亚、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芬兰等国家。这类的民族主义在欧洲从东欧国家独立后停息了很长时期，但是自治的民族主义却在不少国家出现，例如，英国的威尔士、苏格兰，西班牙的巴斯克，法国的科西嘉，比利时的瓦隆。这些民族主义可能的发展是在现有国家框架内获得某种政治权利。

近些年来，分离的民族主义，在苏联解体后，独立民族主义就突然之间在一些地区蔓延起来。独立民族主义在 1988 年末首先出现于高加索地区阿塞拜疆境内。这是由一个亚美尼亚族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自治州，要求合并到与其相近、但地域不相连的同一民族的亚美尼亚共和国去引发的。这问题，不仅发展成它与阿塞拜疆的武装冲突，后来甚至把亚美尼亚也卷了进去。接着 1990 年，沿波罗的海三国中，立陶宛首先宣布脱离苏联独立。到 1991 年，

由于苏联的解体，各加盟共和国纷纷独立。结果，在原苏联版图内，出现 15 个独立的民族国家。

在东欧，捷克斯洛伐克联邦和平地一分为二，成为捷克和斯洛伐克两个国家。南斯拉夫联邦则在战火中，分出了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马其顿与波斯尼亚-黑塞哥维纳四个独立的民族国家。其中的波-黑内部又引发了穆族、塞族、克族之间要求分离与统一之间错综的武装冲突，成为二战以来，欧洲出现的一场最严重的、规模最大的战争。原来的南斯拉夫成为只剩下塞尔维亚和黑山两个共和国组成的新联邦。

第四是解放民族主义（liberation nationalism）。欧洲在向海外进行殖民活动中，大量向国外移民，这在英、西、葡等国最为明显。大量本国居民移居海外的殖民地，母国则在殖民地建立行政机构进行管理。母国对殖民地的经济上的掠夺与控制，政治上的歧视和不平等，激起移民的不满与反抗，最后导致冲突与独立。最早的解放民族主义是北美英国殖民地于 1776 年爆发的独立战争。战争持续了 8 年，于 1783 年获得英国承认。接着是拉丁美洲出现的大革命，也是由移民到当地的欧洲白人反对宗主国的统治的斗争。革命从 1791 年的海地开始，直到 1889 年巴西联邦共和国的建立，经过百年。拉丁美洲除某些岛屿外全部独立，成立民族国家。由于这场革命是受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 1789 年的大革命影响，所以它具有明显的民族主义性质。这种解放民族主义继续发展，出现两种类型。一种是继美国和拉丁美洲独立以后，殖民地的白人移民建立的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等国家。这些国家的建立过程与前不同，不是通过战争，而是逐步的、协商过程。另一种则是当地有色人种受白人殖民统治的殖民地起来反对殖民主义者建立自己的民

族国家。这种类型主要是在亚、非两洲，其出现的时间较晚，是二战后开始的，到 60 年代处于高峰，直到 1994 年南非经过选举，白人政权垮台，以黑人为主体的政权建立，可以说标志着解放民族主义的终结。

第五种为复兴民族主义（renewal nationalism）。在欧洲核心区以外的边缘地区，一些古老文化的地区，它们抵抗欧洲帝国主义的政治和文化的侵略与影响。但是，另一方面又看到欧洲民族主义在推动发展和统一方面作用。因此，利用自己悠久的文化历史和国家遗产以培育自己的民族主义，复兴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这种复兴民族主义既在伊朗、土耳其、印度出现，也在东亚的日本和中国出现。由于日本没有成为西方的殖民地，加上其本身的特点，在接受西方文化方面走在前列，在上世纪末已走上复兴道路。而其他则在二战后才开始走上实现其民族复兴之路。

上面列举了这几种民族主义类型，它是反映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资产阶级利益的民族主义。它在发展资产阶级国家，实现其民族国家，反对外国势力及复兴自身民族对其民族自身来说是有利的。但是，也应看到，完全从自身民族利益出发，以侵略别的国家，压迫别的民族来达到其目的，就会走上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和军国主义的道路。它不仅对其他国家和民族带来灾难，也使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招致大祸。二战的历史已说明此点。时代的发展需要新的民族主义，应当是以民族平等，反对民族压迫为主旨的各民族共同发展的民族主义。

**民族主义的兴起和发展：**民族主义的兴起和发展对资产阶级的形成和发展起了作用。同时，对资产阶级国家内部变化、国家之间关系以及在世界范围内的地理格局都起了重要作用。

在西欧封建社会时期，城市经济经过长期的缓慢的发展形成重要的社会基础。城市经济的发展、海外新航路开拓，为欧洲国内、外贸易大发展创造了条件。但是，欧洲封建的贵族割据，君主无权，国家处于分散、缺乏统一的状态不利于商业的往来，阻碍经济发展。资产阶级以城市为依托，支持王权，限制和削弱贵族特权，使国家形成统一政权下的国内统一市场。这样，就使国家从封建制国家向资产阶级国家过渡。当贵族特权削弱、国王权力大增时，国家又出现资产阶级与国王专制之间斗争。其结果不是取消君主制，实行共和制，就是采用君主立宪制。权力就全部转到资产阶级手中。在资产阶级取得政权之前，就是利用民族主义实现其建立资产阶级统治的意图，在资产阶级国家建立后，就利用国家这个权力来发展民族主义以巩固其政权，甚至对外实行侵略和压迫。

资产阶级国家的建立对经济发展起了促进作用，特别是工业的发展，吸引了大批的农民转到城市进入工厂，并过着他们从前未经历过的生活。工业的生产需要有一定文化的劳动力，这就促进基础教育的发展，教育的普及加速了语言的一致，提高了文化素质。在基础教育中，历史与地理的知识对民族意识的普及起了关键作用。识了字、提高了文化，在印刷技术的发展下，报纸、书籍等印刷品大量出现，对全国范围内的民族意识培育有所促进。另外，知识阶层的出现对民族意识的提高与扩散产生了重要影响。

由于以上这些方面的作用，民族主义的世俗文化开始出现，并取代了过去在社会中起重要作用的宗教文化。在欧洲，中世纪以来宗教是人们精神世界的主宰，是文化的中心，宗教活动及其学校担负着教育作用，宗教活动的语言（拉丁语）是欧洲的共同语。人们为宗教而进行战争，十字军东征就是

其中一场重要的战争。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兴起，已取代了过去宗教的地位，使宗教向世俗化发展。这时，欧洲激烈的冲突，不再是为了宗教，而是为了民族，例如，德国的天主教徒为了民族进攻法国的天主教徒，德国新教徒也是为了民族与英国的新教徒开战。

民族主义在西欧兴起，而后逐渐向外扩散。其原因与经济有重要联系。在中欧，由于经济发展落后于西欧出现不平衡现象，在西欧相邻的地区，资产阶级为避免处于落后地位，失去工业发展的机遇，利用民族主义来动员群众保护民族利益。例如 1834 年的德意志关税同盟就是民族利益的反映。这需要说服工人由于关税而使食品和日用品价格提高，是符合自身利益的。为此，要强调民族间的差异，为了民族自身利益形成更广泛的民族联盟向工业发达地区挑战。这种经济上的原因推动德国民族主义意识加强，结果是德国工业化的进程与德国的统一过程是平行发展。

这种民族主义兴起与发展除经济的推动力以外，其空间上的扩散浪潮则同核心和边缘的格局的文化条件有关，其具体形式则与当地的历史条件有关。当时，工业化的发达地区是西欧，民族主义也首先在那里起始。因此，这里是核心地区，是原民族主义的诞生地。

与西欧相邻的是德、意两国，而两国当时都处于分离状态。因此，民族主义是实现国家统一与经济发展的巨大精神武器。它是核心向边缘波及的第一个浪潮，其形式由于其处于分裂状态，而成为“统一民族主义”。其向外扩散的第二个浪潮，则是与德、意相邻的东欧。当时东欧是几个大的君主国，特别是俄、奥，又是多民族的国家，对外实行侵略，对内实行压迫。由于君主势力强大，处于被压迫地位的民族，只有当这些帝国在战争中，力量大为削弱之机，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民族国家。因此，其形式为分离民族主义。在空间上，与核心区对照，是欧洲最远的边缘，所以，其民族国家的建立亦晚于德、意。

对于远离欧洲以外的、更远的边缘地区而言，解放民族主义在美洲的出现，不仅要大大早于亚、非的民族主义，也早于欧洲的统一民族主义和分离民族主义。这是因为美洲在地理上与欧洲相隔有大西洋，当时水路交通并不太方便，而且当时的土生白人在文化上接受核心区的原民族主义影响较为直接。因此，在土生白人中由于受到不平等对待时，对殖民帝国的母族易产生对立情绪，迫切要求实行独立。大洋隔离，地域辽阔，使殖民帝国军事行动处于不利地位，特别欧洲的事务牵制，就给当地创造了有利条件。结果，美洲虽处于边缘地区，而其解放民族主义则先行一步。这一点与处于同样是边缘地位的亚、非两洲大不相同。这两地民族主义兴起与民族国家建立只能推迟。与非洲相比，亚洲的文化条件与封建制国家基础都比较好，所以民族主义推动的民族运动亦比非洲早，其形式为复兴民族主义。它在一战时即已出现。而非洲的民族主义解放运动在二战后才兴起。虽然它出现得晚，但发展迅猛。到 1994 年南非以黑人为主的政权建立，标志着不到半个世纪就完成了解放民族主义与民族国家建立的总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