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昕对元史学的贡献

真正立意改造《元史》、重构新史的第一人是乾嘉学派代表人物、史学大师钱大昕。本书第十卷别有传。他学识渊博,在许多方面都有重大建树, 对史学的贡献尤大,而以元史研究的成就最为突出。可概括为三个方面:一是史料的发掘,多种重要元史史料的价值都是经他慧眼发现、表章而显于世。如《元朝秘史》明初即有刻本,但一直没有受到史家的足够重视,乾隆十三年(1748)万光泰曾据总译改编成《元秘史略》2 卷,却谓其“文不雅驯,好述委琐之事”,将大量重要记载视为“荒诞”而删略。钱大昕得到了从《永乐大典》中抄出的 15 卷本《秘史》抄本(洪业推测可能就是他本人抄出,见所撰《蒙古秘史源流考》),即据以补正《元史》,屡屡引述,在

《跋元秘史》一文中指出:元初史事唯《秘史》所载得其实,“论次太祖、太宗两朝事迹,其必于此书折其衷欤。”对其重大史料价值作了高度评价。后他又得见明刻 12 卷本,著录于《元史·艺文志》,并提出《秘史》可能就是元代内廷秘笈《脱必赤颜》之说。《长春真人西游记》收在《道藏》中, 知之者鲜。钱大昕在苏州担任紫阳书院院长(1788—1804)期间,乾隆五十九年(1794)到玄妙观阅读《道藏》,发现了这部重要史料,立即借来抄出, 并写了一篇跋,指出其“于西域道里风俗多可资考证者”,从此这部长久湮

没无闻的子部附庸之书才一跃成为史部的要籍,先后有著名学者徐松、程同文、沈垚、洪钧、王国维等作了考释。《元典章》作为元政府的文书汇集, 史料价值之高无与伦比,而四库馆臣竟谓其“多案牍之文,兼杂方言俗语, 浮词妨要者十之七八,又体例瞀乱,漫无端绪⋯⋯不足以资考证”,乃仅存目而不予收录,可见时人对其重要性并无充分认识。钱大昕早已留意此书, 从友人处得到一抄本后,即作跋绍介,特引其中一“俗语”(硬译体)公文以证明其价值。据日人岛田翰《访余录》记载,1905—1906 年他到江浙一带访书,曾见到有钱大昕疏注的《元典章》抄本,这些疏注写在书的“行间栏上”,“多未发之秘”,可见钱氏对《元典章》曾做过仔细研究,惜此本今已失传①。此外,经他表彰而得到史家重视的还有《圣武亲征录》等史籍。广泛搜罗金石文字资料是钱大昕在发掘元史史料方面特别值得称道的功绩。他搜集的元代金石资料达四百多件②,为其中 125 件撰写了跋文,用金石文字与《元史》及其他文献记载相参证,发现了很多可以补充或订正《元史》的资料(见《潜研堂金石文跋尾》)。二是《元史》的考订。《二十二史考异》100 卷是钱大昕的主要史学著作,也是乾嘉学派代表性的考史名著, 其中考订《元史》(卷八六——一○○)占 15 卷。后复得三十余条,收入

《诸史拾遗》卷五。他以多方面(音韵、金石、舆地、典制、历算)丰富的学识对原书逐卷审核,或勘同、录异,或纠谬、补缺,所发明者不胜枚举。此外,他的《金石文跋尾》和另一名著《十驾斋养新录》中,补正《元史》者也甚多。三是《元史稿》的编撰。重修一部元代信史是钱大昕的最终目标。他在《元史艺文志自记》中说,任职翰林院时,以《元史》“冗杂漏落,潦草尤甚”,拟仿范晔(著《后汉书》)、欧阳修(著《新唐书》、《新五代史》)之例“别为编次,更定目录,或删或补,次第属草,未及就绪。归田以后,此事遂废,唯世系表、艺文志二稿尚留箧中”。据其自编《年谱》, 乾隆五十六年“撰元氏族表四卷,补元艺文志四卷”条下其曾孙庆曾的补记: “其余纪、传、表、志多已脱稿,惜未编定。是年精力少差,先以氏族、艺文二稿缮成清本。”可见他重修元史的工作已完成了大部分,只是没有最后定稿,这就是道光年间其侄孙钱师璟《钱氏艺文志》所著录的“《元史稿》百卷,在金陵汪氏处”,1905 至 1906 年间岛田翰在江浙访书,还见到过其“残本二十八巨册”(缺卷首至卷二五),系“钱竹汀手稿本”。此后下落不明,“或云⋯⋯藏山东某氏家”① 。传世者只有他生前定稿的《元史艺文志》(1801 年刊)和《元史氏族表》(1806 年刊)两篇。元代蒙古、色目氏族“考稽尤难”,《辍耕录》之《氏族》篇所列蒙古 72 种、色目 31 种, “见于史者仅十之三四,而译字无正音,记载互异”,钱大昕博采正史、杂

① 参见方诗铭等著《钱大昕》,页 123,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6 年版。

② 见《潜研堂金石文字目录》。

① 见方诗铭等著《钱大昕》页 127 引范希曾《南献遗征笺》。

史、碑刻、文集、题名录等资料,审其异同,其蒙古诸氏族主要根据《秘史》记载厘定,由于他精音韵之学,又懂蒙语,族名、人名的勘同多数准确。在

《史集·部族志》传入中国之前,能有这样的成绩诚为难得。此外,他还著有《元诗纪事》,也已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