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方孝孺的理学思想

宋濂(1310—1381),字景濂,浙江金华潜溪人,后移居浦江青萝山。他的大半生是在元代度过的。朱元璋攻取婺州时,宋濂投其门下出谋划策, 深得赏识重用。在学术师承上,宋濂既从黄溍、柳贯等人继承“金华四先生”

(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的朱学之传,又从方凤得闻陈亮事功之事, 间学于吕祖谦的后学李大有。同时,潜心于佛教典籍,“饱览三藏诸文”, 得识“明心见性之旨”,以致“渐流于佞佛者流”。宋濂一生埋首笔耕,传世之作有《孝经新说》、《周礼集说》、《浦阳人物记》、《洪武圣政记》等,现行于世者有《宋学士全集》七十五卷,《宋文宪公全集》五十三卷。

宋濂在本体论上,把“天地之心”视作宇宙万物的本原和产生万物运动变化的原因。他说:“夫生者,乃天地之心,其阴阳之所以运行,有开阖惨

① 王健:《中国明代思想史》,人民出版社 1994 年版。

② 《中华文明史》第八卷,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4 年版。

① 顾炎武:《日知录》卷十八《书传会选》。

② 张岂之主编:《中国思想史》,西北大学出版社 1989 年版。

舒之不齐,盖天地之心生生而弗息者,恒循环于无穷。”①认为人之所以能体验和把握到“天地之心”,是因为“吾心最大”,本具一切。他说:“天地一太极也,人心一太极也,风雨雷霆皆心中所以具。苟有人焉不参私伪, 用符天道,则其感应之速,捷于桴鼓矣。”②即天地和人心各是一个宇宙, 人心只要能够克除私情物欲,就能与天地桴鼓相应。在他看来,认识主体的“吾心”本就包含着被认识的客体“天地之心”。仰观清明穹窿,日月运行, 阴阳变化,俯察山川融结,草木繁芜,万象森然而莫不备于心中,“天地之所以位,由此心也;万物之所以育,由此心也”③ 。因而不是“我心”参合天地万物,而是如何让“我心”固有的天地万物立起来,“我心”一立,不但一身可存,国家可治,而且“家可颜孟,人可尧舜”了④。这样就把主体之“吾心”的作用无限夸大,而与产生宇宙万物及其变化之客体的“天地之心”等同起来,于是主观精神吞噬了客观世界。在如何识心、明心的问题上, 宋濂的主要方法是“不借外求”的向内冥悟,而不是向外的格物穷理。他把佛教超世脱俗的“明心见性”的修养方法看作“有补治化”的作用,强调儒、佛“本一”、“同一”和“儒释一贯”,认为佛界的“无”与世间的“有” 是不即不离的关系,是“空有相盗”、“二体互融”的相需相函关系,佛教“明心见性”是从有形的世间获得的⑤。在对六经的看法上,他认为吾心与六经是形影之间的关系。“心之为经,经之为心”,六经也同“心”一样, 具有绝对性。这与陆九渊的“六经注我,我注六经”的观点有所不同,说明他维护“天理”的绝对性,强调心与理的统一,注重学术的修身与用世等等, 在客观上服从于明初统治者的需要。

方孝孺(1357—1402),是宋濂的受业弟子,浙江宁海人。在建文帝时被召为翰林院侍讲,迁侍讲学士,参与商议国家大政。建文四年(1402)“靖难之役”,燕兵入南京,孝孺被执,坚决不为成祖起草登极诏书,遂被磔杀, 诛灭十族。他在学术思想方面维护程朱理学,反对心学空谈,抨击佛教“异说”。针对当时学界偏重道德修养、空谈性命而不务实的风气,他以憨迂耿直的处世之态和以讲明道学为己任的责任感,对其大张挞伐。他认为“道之不明莫甚于今”,那些高谈性命的理学家不仅“扣之以辅世治民之术则冥然而莫知所为”①,而且根本“以道德为虚器”②。方孝孺将这种败坏儒林风气现象概括为利禄之蠹、务名之蠹、训诂之蠹和文辞之蠹四蠹,认为“四者交

① 《越国夫人练氏像赞》,《宋文宪公全集》卷八。

② 《赠云林道人邓君序》,《宋文宪公全集》卷八。

③ 《凝道记·天下枢》,《宋文宪公全集》卷八。

④ 《凝道记·天下枢》,《宋文宪公全集》卷八。

⑤ 管敏义主编:《浙东学术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3 年版。

① 《与苏三先生书》,《逊志斋集》卷九。

② 《答王仲缙五道》,《逊志斋集》卷九。

作而圣人之学亡矣”。长此以往,不待“百余年间,风俗污坏,上隳下乖, 至于颠危而不救”③。因此,他强调君子学道,当有“经世宰物”之心,“必也本诸身,见诸政教,可以成物者,其惟圣人之学。”④这就是说,修身养性和致力政教是统一的,而且只有使两者一以贯之,才符合圣道,才能成功, 否则,便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儒士。并认为儒士的当务之急,“当以修身养性为先,一反浅陋之习,以表正海内”⑤。作为一个儒士,无论修养多深,本领多大,如不能见诸政教,为世所用,验诸事功,勇于有为,仍将毫无用处。他强调君子学道,当有“经世宰物”之心,做到“知之致其明,行之致其笃, 用于世则使⋯⋯九州四海老癃单弱之民得其欲”① ,要修、齐、治、平一以贯之,切不可修身而忘世。

他尊崇和维护朱学,主张“博文约礼”、“格物致知”,反对心学派的那套注重心悟的做法,即所谓“弃书语、绝念虑,锢其耳目而不任,而侥幸于一旦之悟”②。他认为,这套求于“一旦之悟”的做法,完全是受佛教“异说”的愚弄而不知其害的结果。所以,方孝孺进而抨击佛教以维护儒学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