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孩子的呼唤

在我一无所措的时候,

孩子的呼唤给了我灵感。

人是群体的存在物。离开群体环境,人不但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的需要。人会被孤独围剿着、吞蚀着,不知何为欢乐、何为痛苦。摆脱孤独是人的一种本能的需要。独生子女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忍受孤独。可人的天性又决定了人不甘心忍受此运。

4 年前,小女儿离开幼儿园后,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在楼群里,周围邻居没有她的同学。每天放学后,她常常孤独地在居民楼里走来走去,偶尔找到一两个比她小的孩子或找到比她大的孩子玩。一会儿,那些孩子就被家长领走了。她总是很沮丧地回来,又站在阳台等着寻找新的伙伴。开学一个多月,只要一做完作业,她就跑出去,或站在阳台上等待有小朋友出来楼群里有时传来男孩子打闹的声音,有时也传来女孩子唧唧喳喳的声音,但很快就消失了。她跑出去玩得总是不尽兴,就回来了。

有一天,她拿起电话,对话筒说:“陈若欣吗?周六你和周鹤到我们家来玩。咱们一起吃饭。”

可能对方在电话里问:“爸爸妈妈也去吗?” 只听她急切地说,“对,他们也一起来吃饭。”

放下电话,她蹦蹦跳跳跑来告诉我。“妈妈,周六我请两个好朋友和他们的爸爸妈妈一起来咱们家吃饭。”

其实,她打电话的内容我全知道了。但我仍装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请小朋友来吃饭?”

“我一个人在家里太闷了,再说一个人吃饭也不香。”她故意表现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跟妈妈商量一下,再请?”我有点责怪地说。 “你们请朋友来家里吃饭也从来没跟我商量过呀!”她说得理直气壮。“你知道妈妈周六有安排,要带你去看大型神话剧的。”我表现出为难

来。

“那好办,让她们跟我们一起去不就完了吗?”她对自己的主张很得意。我没有办法,被迫到处打电话,又找来四张剧票。按照她的设计跟她的

朋友一起去看《开天劈地人之初》。本以为吃饭的事就算完了,没想到国庆节放假前,她又自作主张给两个好朋友打电话,请她们到家里来吃饭。我虽然可怜孩子孤单,也赞成孩子要求平等,有权力决定自己的事。但这件事对我还有点太唐突,她小朋友的家长只是在幼儿园接送孩子见过,打过招呼, 仅仅知道谁是谁的爸爸和妈妈,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请到家来吃饭有点不自然。还有住惯了单元房,家里的门,好像不那么容易对外人打开。可是她已经两次发出邀请了,又不能驳孩子的面子,最后跟丈夫商量决定尊重孩子的邀请。

1994 年 10 月 2 日,小女儿的两个朋友陈若欣、周鹤和她们的家长来了。一打开门,三个孩子欢呼起来。陈若欣圆圆的脸,弯弯的眉毛,笑得脸

像绽开的花蕾。周鹤歪着头,眼镜片后面的大眼睛忽闪着,身子轻得像小蜻蜓一样扑过来。三个孩子笑着叫着拥进小女儿的房间,没有一点陌生感。

我和她们的家长好像也被感染了,那种距离感被孩子的欢笑声赶跑了。不一会,孩子的屋里传出了歌声、琴声和欢笑声。自从女儿出生以来,7

年了,这个家里从没听过孩子欢声笑语,那声音似天籁,弥漫着整个屋子,让人忘记噪音,忘记世间一切的烦恼。我被这种声音吸引了,震撼了,想起

童年我的那个充满欢乐的家,家里那个土炕舞台。我不能不可怜这些孤独的孩子了。

能给孩子创造一个充满欢乐的家吗?能让这个家充满孩子的欢歌笑声吗?童年的生活像影子一样跟着每个人,不管你走到哪里?也不管你从事什么样的事业。童年播种在心灵的种子总是伴着岁月生长着,有的长成大树, 枝枝蔓蔓不知道什么时候遮闭心灵;有的磨成能发光的宝石,在阴暗覆盖心灵的时候,投来一束光芒;有的化成一缕风,不时地给尘封了的生命送来新鲜空气。

我的童年是明媚的,充满了阳光和欢乐。我生命之初的那片亮色和光芒一直在照耀着我人生的道路。我能给孩子一个充满阳光和快乐的童年吗?我能给孩子一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生财富吗?面对这个孤独的孩子,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但找不到答案。

珍藏在记忆中的童年生活,随着家门的打开,随着两个小女孩和她们的家长走进来突然占领了我的头脑。生命穿过时间隧道,把我带到 30 年前,我不能自控地旧技重演,把孩子叫过来,请她们组织文艺晚会。

孩子天性喜欢表演,平时羞涩胆小的小女儿,突然大方勇敢起来,争着要表演舞蹈,讲故事,朗诵诗,还争抢着唱歌。陈若欣和周鹤胆更大,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戏还不满足。三个孩子还自编起节目来。我在为孩子鼓掌加油, 好像在重温我的童年。我多么希望孩子能像我一样,拥有兄弟姐妹,因为这份拥有而学会了交往和合作,学会理解和宽容,还有创造。在倾听孩子心灵呼唤的日子里,我们三个家庭为三个孩子创办了一个大家庭——星星河快乐家园。现在,这个家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