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沉思之四——回归生命

一 追问生命的本源就是追问真理。 尊重生命的教育才是教育的主题。人从哪儿来？人为什么要活着？

孩子对生命本源的追问向我们揭示了千古不变的教育主题——生命生长的需要和不可改变的规律。

尊重生命，以对生命的终极关怀来理解和研究生命的生长需要和状态以及在什么样的条件下生命能展示出积极的力量，什么情况下生命会处于消极的状态，不正是教育关注和研究的课题吗？

生命自身的历史在揭示着人生存的意义。每个个体生命只是人类历史长链上的一个小环，一个连接点、一个小小的端点。生命如果不在生长中通过跟他人和世界的密切联系来扩大自我、发展自我，就找不到自我的价值。奉献精神并不属于哪个时代的政治口号，也没有时髦和不时髦一说。把自己奉献给社会是人类发现和寻找已久的扩大自我能量的古老方式。人只有把自己的能量奉献给更多的人，生命的价值才能得到体现。一个只关心自己、自私自利的人，不但找不到生命价值，也找不到生命扩大和生长的快乐。

人究竟应该怎样活着？人的生命的方向和坐标点究竟该怎样描绘？这些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问题，既不写在书本上，也不保存在典籍里。它真实地记录在生命生长的每一个瞬间之中。

当孩子开始追问生命的源头时，其实，正是孩子对人生意义开始追问的时候，也正是对孩子进行热爱生命教育的最好时机。从生命的本源出发，让孩子了解生命繁衍和进化的历史以及人类在繁衍和进化的过程中通过创造和发明进行的手和脚的革命，延伸了自己的肢体。

如果孩子知道生命是日月星辰几十亿年的精华酝酿的作品，人的诞生经历了漫长物种进化的时光，孩子就会自觉地尊重和热爱生命；如果孩子知道自己生命里储存着前人的精神信息，今人的聪明才智其实是多少代人智慧结晶的作品，孩子就会知道尊重前人和历史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如果孩子知道人类的生存离不开其他的生存伙伴，人要依靠其他的生物群来维系着存在，破坏环境和戕杀动物就等于给自己挖掘坟墓，孩子就会从保护自己生命的本能出发，知道应该怎样保护和珍爱生命。

孩子是一个生命个体，有自己生长的特殊过程，还是一个学习机器，输入什么就能立刻反应出来？

孩子是家长实现成功愿望的替代物，家长希望什么，就能表现出什么来； 还是一部已经装好软件的计算机，一切程序都已经编好，只需按下键子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孩子是人，有着人生长必然遇到的所有问题。

让孩子了解人，了解生命自身，不但能帮助孩子增长抵抗挫折的能力， 也能帮助孩子以科学的态度和眼光来理解生命现象。

二

坦然地面对生命自然生长的每一个季节。封闭法和遮掩法只能诱导孩子的好奇心。

经常听一些家长说被孩子追问生命奥秘的话题给问得无言以对，张口结舌回答不了，甚至难以启齿。孩子对生命现象的关注可能出于好奇，也可能出于生长的需要。生命科学本来是自然科学的一部分。人生命的所有现象都是自然现象，本应很坦然地面对。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生命里种了一些毒素，对生命羞于正视，甚至恐惧回答和解释生命，喜欢采取一种封闭法和遮掩法来拒绝孩子的问题。

还有的家长，因怕孩子遭受毒害，一看见电视里出现恋爱镜头，就急忙用手挡住孩子的眼睛。结果，孩子对恋爱镜头格外敏感起来。也许孩子本来不太关注那个镜头，因为家长的禁止行为，调动了孩子的好奇心。越是不让看，孩子就越想看。人对闯禁区有一种天生的冒险心理和在冒险中品尝快乐的需要。

有一个家长告诉我，孩子问他是从哪儿生出来的。她说从妈妈的肚脐眼里生出来的。孩子不满意这个答案。不知道从哪本书上，孩子懂得了自己是一个精子和一个卵子结合后诞生的，就固执地问，那个精子是怎样钻进母亲的肚子里的？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样的问题，每个家长都会遇到，而且一时都很难开口。也许给孩子准备一本书或带孩子去看一些图片展，让她自己去了解生命，在阅读和沉思中了解生命的结构和生理现象，比听大人遮遮掩掩地讲要好，这样既可以避免大人的尴尬和羞涩，还可以给孩子一个自由思考的空间。

三

鼓励孩子追问生命的历史，

就等于对孩子进行热爱生命的教育。

自从小女儿开始追问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她的头脑里就装进越来越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冒出来引导着她。

有一天，她从《阶梯百科全书》看见一张胎儿在母体里头朝下的照片， 非常激动，特意把那页记下来，等我回来时，打开给我看，然后问她自己在我的小房子里是不是也这样躺着，这样躺着能不能掉下来。在不同的年龄段， 孩子有不同的兴奋点，追问不同的问题。

很多时候，孩子只是想到了就问，并不要求家长一定能给一个圆满的答案。只要这种追问的热情得到鼓励，只要对追问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就是对孩子心灵成长的最好保护。

孩子经常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这些问题在大人看来好像毫无意义， 但孩子正是借助这些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胡思乱想来完成生命最初的一种漫游式思维的自我训练和开发的。

孩子向我们提出问题的时候，实际上是孩子向我们提供了教育的机会。抓住机会，还是放弃机会，给孩子带来两种不同的影响。前者可能因而引发了孩子追问的兴趣，后者往往堵死了孩子思考的出路。

如果孩子在一次次追问中得不到鼓励，追问的热情就会减少，求知欲自然会下降。等到孩子表现出对周围的事物没有热情，对未知世界没有强烈的探索欲望，家长开始着急。殊不知孩子的热情就是被家长的冷淡给熄灭的。鼓励孩子追问生命的历史，了解生命诞生和成长的艰难和不易，才能引

导孩子从热爱生命开始，热爱地球上的所有生物。热爱生命的主题是人类的一个最重要的教育主题。地球生物的破坏，人类自身的悲剧，都源于对生命缺少爱。人类毁灭自身的最大杀伤性武器就是对生命失去了爱。

四

性别意识的觉醒是生命的第一声春雷。

生命在刚刚绽放的季节需要更充足的阳光。

性别意识的觉醒，源于生理变化。男孩第一次遗精和女孩第一次月经来潮，如同生命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唤醒了沉睡中的性别意识。生命好像突然遭受一场风暴，被追赶出家园，又迷失了归途。

我是谁？

生命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从天而降的隐秘将把我带到何处？ 我将变成什么？

惊惧和紧张，茫然的空洞感随时在袭击着每一个性别意识觉醒的男孩和女孩。生命这种突然的变化常常让他们感到无助和孤独。那种独自承受生命震撼的恐慌让他们感到不安。由于对生理现象的无知和羞于询问，为了减少痛苦，为了迅速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孩子可能以自残和自虐的方式拯救自己。

一个小男孩跟姐姐特别好。他很喜欢姐姐。等他长大了，第一次在梦里遗精，梦见的却是跟姐姐在一起。醒后，他觉得自己特别无耻，竟然对自己的姐姐无礼。第二次他又做了同样的梦。醒来时，他再也不能容忍自己梦中所做的事。他感到羞愧难过，怕再做这样的梦，就拿起一把小刀子，对自己的生殖器下了毒手。

这一悲剧将给他带来什么呢？

如果他接触过有关生理知识方面的教育，知道梦中遗精是怎么回事，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还有一个小男孩，在厕所里，男生都说他的生殖器小，一边嘲笑他，一边吓唬他找不到女孩。他被嘲笑吓坏了。为了证明自己的生殖器不小，他用纸把自己的生殖器包起来，故意给女生看，结果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了。

对生命现象的无知，在折磨和摧残着正在成长着的男孩和女孩。因为得不到指导和帮助，因为封建意识和青春期特有的羞涩心理，正在成长的男孩和女孩不得不独自承受生理变化带来的种种痛苦。

从生命生长的需要出发研究教育，从生命不同季节生长的需要出发进行教育，像农民在不同的季节对庄稼进行不同方式的培植一样，才能减少孩子成长中人为造成的苦难和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