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点主义

刘伯承指出:“按着战争来说,作战只有一个重点,而不应有两个或几个以上的重点,反对平均使用兵力。”(25)这是把唯物辩证法抓事物的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的观点引入了战争领域。他认为作战要采取重点主义的理论根据是:主要方面、主要问题一经解决,次要方面、次要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他又从重点主义的历史发展作了透彻的分析和比较:古今中外有代表性的军事学说无不主张重点主义。清代曾(国藩)胡(林翼)治兵语录说到,处处顾全,处处不能顾全。德国和日本从传统的重点攻击发展到超重点主义。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德国的两位总参谋长施利芬和小毛奇的观点最具代表性。施利芬计划置重点于右翼,速战速决,连续攻击法国、俄国,而忽视正面和左翼的牵制和防守。小毛奇却重左翼轻右翼,将兵力集中到左翼。结果他们两人的超重点主义都招致了失败。苏军的作战指导思想是不能平均使用兵力,要抓住重点。毛泽东历来反对两个拳头打人,反对全线出击,指出寸土必争的结果是全土丧失。一切剥削阶级的军事理论从武力至上的观点出发,把重点强调到了不适当的地步,采取唯重点主义,根本不顾与重点相

联系的其他方面,而且重点定了的就永远是重点,不可能再转为非重点。这是唯心主义形而上学在作战问题上的反映。无产阶级的军事理论特别是毛泽东的军事思想不仅承认重点主义,而且认为重点使用在什么地方是更重要的问题,重点不等于唯一点,还有其他方面,例如主要方面是攻击,其他方面还有防御;重点有时也会变动,如助攻转为主攻。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央根据地反一至四次“围剿”,都是按毛泽东重点主义的打法,所以取得了胜利。第五次反“围剿”,在李德指导下来了个五个指头按跳蚤的办法,寸土不肯失反闹了个全土皆失。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刘伯承指出日军和国民党军占有战略优势时都曾采用重点主义的进攻手段。日军对某一地区实行“扫荡”,兵力由邻区抽来本区,由纵深抽到前沿,形成包围的重点。敌人首先是以面的姿态的合击求得摧毁根据地军民的战斗力,然后追求分散小部队随地消灭,同时要摧毁根据地,劫夺资财。因此敌人在大合击之后,就不能不分散配置,进行抉剔“扫荡”。这时敌人的整个进攻重点就开始暴露出弱点。根据地军民适时集结一定的兵力,实行各个击破。在敌人的后方,由于兵被抽空,造成敌后区空虚、交通补给线延长,守备困难,造成外强中于、前硬后软的窘境。由根据地转到外线的部队正好乘虚渗入敌人后方,猛烈突击,使敌人顾此失彼。内外线结合作战,敌人的重点围攻也就粉碎了。刘伯承指出,在敌人来说, 这是守备兵力与机动兵力有着不可克服的矛盾的结果。一般的军事学说,都主张守备兵力必须大大地小于机动兵力,两者比较,前者是次要的,后者才是重点。但日军是法西斯侵略者,要变中国的土地为它的殖民地,变中国人民为它的奴隶,它要统治,要控制,要压迫,要掠夺,就一定要加强守备兵力,机动兵力则必然削弱。尽管它频繁地调动兵力,组成一次次的所谓超重点,企图以一时的重兵合击取胜。这不过是捉襟见肘、割肉补疮的窘迫办法, 结果是兵力不敷,此集彼虚,恰恰造成了它的超重点主义的破产。

国民党军同样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而不可解脱。解放战争中无论是它的全面进攻还是重点进攻,都力图控制和运用尽可能多的机动部队,形成进攻的重点。但因为兵力不足,战线过长,实际上一直处于外强中干、上强下干、前强后干的窘态。刘伯承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国民党军减少守备兵力, 增强机动兵力,那么守备部队被人民解放军各个歼灭的危险就更大;如果减少机动兵力,增强守备兵力,那么就无法作战。这个矛盾,国民党军是难以解决的。它“既要进攻新地区,又要集中防守占领之城镇及保护漫长的补给线,这是熊掌与鱼不可兼得!其结果必然顾此失彼”。(26)就难以集结优势兵力形成进攻重点,不得不在战略上取攻势,在战术上取守势,这正是国民党军不可克服的致命弱点。人民解放军实行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或夺取城市和地方为主要目标的作战方针,战略上打强的,在战役、战术上打弱的,造成局部的优势各个歼灭敌人,这恰恰是以自己重点主义挫败了敌人的重点主义。

重点通常就是强点、集结点,与弱点、分散点相联系相对立地组成一个统一体。刘伯承战术的要诀之一就是“以弱耗强,以强灭弱,以散耗集,以集灭散”。他对此并作了具体的阐述:“这就是说:拿我们的弱的部队去消耗敌人强的部队,为的是拿我们强的部队来消灭敌人弱的部队;拿我们分散的部队去消耗敌人集结的部队,为的是拿我们集结的部队来消灭敌人分散的部队。”(27)这是他对重点主义的卓越发挥。

为了达成“以兵力重点打击敌人而各个消灭”的目的,他还仔细考察了国民党军的重点是怎样转化为弱点的:敌人在全面进攻不断被歼灭之后,从其次要方向拼命抽出兵力和兵器结成重点,用来互相支援,以直撞对方或坐镇一地而避免继续被歼。事实上这里兵强就成了重点,那里兵弱就成了弱点。这里打阵地战就成了重点,那里打运动战就成了弱点,这里阵地有备就成了重点,那里阵地无备就成了弱点。一个部队一个阵地也各有它的重点和弱点, 决没有处处是重点的。即使一个敌人今日成为重点,因对方歼灭其相依相存的弱邻,明日也就变为弱点。这就是人民解放军变敌人的重点为弱点,而用自己的重点加以突击的基础和条件。

即使是造成了重点对弱点的有利局势,刘伯承仍然反对乱打一气,坚决主张展开有重点的攻击。他指出,无论是运动战中的进攻,还是阵地战中的进攻,都要有重点地部署兵力,集中优势兵力、火力,突破其一点、两点, 努力冲破、截断其阵线,打乱其组织序列,击灭其指挥中枢,割碎其防御配备,以求各个消灭,切不可平分兵力,造成啃大核桃的被动局面。他强调“这是我们成功的要诀”。就主攻、助攻来说,他认为对一个大的目标,各应有突击重点,总合则有二、三个突击点,上级指挥员应进行协调。这样,一则可以分散敌人的兵力、火力,使其不易彼此策应堵塞攻击的突破口,同时又可展开攻击兵力;二则求得最少有两处突破,以便对纵深钳击和尔后攻击重点的操纵自如。助攻方向的动作要积极主动,用真面目的攻击迷惑敌人,掩护主攻方向成功。如助攻方向识破战机,突击胜利,应立即向这个胜利方向发展,变为主攻方向。如平汉战役从钳制敌主力 40 军,106 师就势发展为攻击该部,就是这样的典型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