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的文化·

这些年北京城建最大的变化恐怕要算居民小区的建设。楼房越建越高, 拆迁户越来越多,而北京大杂院也就越来越少了。“搬迁搬迁,一步登天”, 几岁的孩子都会哼这句顺口溜。可是,偏偏有许多老北京人却死活不愿意离开那破破烂烂的大杂院。于是又有了这样的俗语:“大杂院、破平房,拆迁的时候拽人忙”。

年青人想不通:这大杂院有什么可留恋的呢,碎砖、烂瓦、破油毡,高矮不齐的小房搭得没有站脚的地方;赶上下雨,屋里成小溪、屋外成河流; 户与户只隔一层木板,家里那点事一点儿不槽踏都过了同院入的耳目,好事还能仰起脸,坏事等着大伙儿戳多梁骨吧。年轻人但凡有点办法,也不愿在这大杂院里窝着。那窗明几净的独居独室住着多滋润呀!可许多老年人就是横竖不愿意,拆迁时不拽他,绝对不动窝儿,实在没办法还抹上了眼泪。他们舍不了这大杂院、舍不了这打头碰脸的街坊、舍不了这价值“万贯”的破家当儿。

北京最早的民居是四合院,一家一户独有天地,关起门来内外是两个世界:大杂院最早出现在外城,社会底层的穷主儿们,挨着城根用碎砖烂瓦盖个遮挡风雨的小房,以后又扩展成院。后来,京城人口逐年增多,独门独户的四合院终于抵挡不住外人的渗透,同一院内有了几家、十几家住户。不过, 直到北京解放,人们轻易不在院内动砖动土张罗着扩建。四台院的乱劲是在“文革”和唐山地震以后。眼下,谁要想找个像样儿的四合院,恐怕打着灯笼也难寻了一四合院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杂院。

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谁没有住过大杂院?于是有人说:北京的历史文化和风土人情,都是从大杂院里派生出来的。这话实在有一定道理。很多人生下来就受大杂院文化的熏染,到死也是忘不了这大杂院的。著名作家老舍在大杂院里长大,他的《四世同堂》、《骆驼祥子》、《龙须沟》都写有大杂院里发生的事儿。他生前去过很多国家,可他说:“不管我在哪里,我还是拿北京作我的小说的背景,⋯⋯它们是自自然然的生活在我的心中,永远那么新鲜清楚,一张旧画可以显得模糊,我这张画的颜色可是仿佛渗在我的血里, 永不褪色。”当代作家陈建功也说:离开大杂院,我简直写不出东西来。事实也是如此,他最出色的作品就是写大杂院生活的京味小说。尽管已经搬进楼房,可陈建功时不时还要到大杂院里走走,寻求创作灵感。

随着北京危旧房的改造,大杂院总有一天会成为历史的陈迹。但大杂院养育了几代北京人,大杂院里的市并文化不会被历史所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