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的人确实不少
在中国,有个什么新名词进来,就会有一大群人跟着起哄。有的是为了赶时髦,有的是为了借机捞一把。于是,有些人明明是干着我们的民工兄弟也会干的活,也说自己搞的是“知识经济”,要求国家照顾;有些人随便拿个什么破东西,就说是“知识经济”的什么宝贝,利用中国老百姓的科技知识还处于初级阶段,想捞一笔;也有一些人只要说自己搞的是知识经济,就怎么干怎么有理,怎么糟踏钱怎么有理。故此而引起人们反感,也在情理之中。然而,起哄是一回事,我们不应上当受骗,却不能因为有人起哄就认为知识经济是假的了。
知识经济还是真的。我认为,它确实是未来的大趋势,我们中国人必须认真对待这一挑战。
段永朝:话语的权力
搞技术出身的数字论坛成员段永朝,对“妖魔化”信息社会表现出极大愤概,给予了尖锐的驳斥:
15 年前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是里根时代的产物,当时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股以冷战为背景、以高科技为先导的竞争狂潮。为对应美国的战略挑战,苏联有自己的高科技发展计划,日本有“第五代计算机”计划,中国有“863”计划,而欧洲则宣布了“尤利卡”计划。“尤利卡”的命名据说是来自阿基米德逢皇上之命,解决“金皇冠是否缺斤短两”的难题,进而发现了浮力定律时,光着身子跑上大街狂呼的一句话,意思是“我知道了!”但据后来的说法,“星球大战”根本就是里根政府的一个“骗局”,为的是耗费社会主义阵营的钱财,让社会主义阵营在军费开支上劳民伤财,进而达到颠覆的目的。这个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在我不可能像詹姆斯·邦德那样, 跑到五角大楼或者克格勃总部翻阅最高机密的情况下,不由我不信。不过这实在是与我无关的事情。只是一件搅得天翻地覆的天下大事,突然被不明身
份的消息灵通人士说成“骗局”的时候,心里总是不免像吃着了恶心的东西一样。“妖魔化”的说法是另一件类似的事情。一段时间里,一些好心人不知如何地心潮澎湃,觉得自己的同胞兄弟们都被大洋彼岸的阴谋家们妖魔化了,或者至少这些同胞兄弟们在他们眼里,免疫系统要糟糕到比 HIV 携带者还要差的地步,经不起任何的风吹浪打,所以便认真地负起“匹夫之责”来, 开出好心的药方,以免上那些“妖魔们”的当。
说实在的,我是怕被“妖魔化”的,也怕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认为已经受了“妖魔化”的毒害。这两种感觉都不好。第一种是真的被“妖魔化” 了自己却不知道,这很不好,比如 30 年前的那场浩劫,就是一次“妖魔化” 的过程,至今许多人心有余悸;第二种是自己比较木讷,明明觉得还不至于很傻,就被人不容质疑地告知:“你已经被妖魔化了”,然后就要亮出屁股打针,如果我不打,那就是“讳疾忌医”,很不好,那就打吧。
我是搞电脑的,电脑这个东西就很让人那个。因为从 CPU 到操作系统, 从数据库到 ATM,从 Internet 到电子商务,长久以来对中国人来说总是一件郁结于心的事儿。说它是个事儿,是因为改革开放就不可能不承认技术,特别高新技术在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就不可能不利用人类(当然包括美国人) 最新的科技成果,特别电脑技术、网络技术;就不可能不承认我们还是有差距,特别至今我们不会生产 CPU,没有把自己的操作系统卖到美国去。说它是一件“郁结于心的事儿”,是因为这毕竟是很没面子的,毕竟是很令人扼腕的,就像 13 亿人竟然找不出几个踢足球的一样,毕竟也是说不过去的。
如果话就这么说,我看也没什么,那就好好开几个会,好好检讨一下, 看看什么地方的确比别人差,又该如何改进,或者干脆好好地埋头做事。可是不然,最近听到的一些说法,让我多少琢磨着不对味道,兴许又是有“确凿的消息”,可以说明这“是个新的骗局”?这几年关于“时代”的说法的滥筋,比如“信息时代”、“电脑时代”、“数字时代”,以及更加神兮兮的“后 PC 时代”、“后 Internet 时代”等等,听得人的确耳朵起茧,让人乍开始肃然起敬继而又不以为然。因为在我听来,这些用汉语写出的“时代” 的调子大多不是“自主地吹奏”的,而是一种临摹的“汉化版本”。这如果也算是毛病的话,顶多算跟屁虫的毛病,不过认真地想一想,不想当跟屁虫, 也不是说说就可以解决的,那恐怕是个大的课题了。
让人长见识的是,有人从这些“时代”的调子里,嗅出了“妖魔化”的企图,或者看出了这是个“骗局”。这是我觉得必须严肃对待的问题。因为你想,我是个搞电脑的,我知道“信息时代”这样的说法,而且大概也明白之所以说“信息时代”,是因为电脑与网络技术在把人与人、人与事之间交流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信息的价值正在于交流而不是储藏”(维纳语),多知道一些总比少知道或者不知道强,这应该说是件好事,而且也的确在影响着——甚至说广泛影响着也并不过分——我们的生括。
如果说政治家们关心“信息时代”的鼓吹者是想把它变成“妖魔化某某” 的工具的话,这虽然让我觉得恶心和害怕,倒也不觉得异常,因为政治我是不懂的,而且也反对那些居心不良的人通过“妖魔化”技术,再去“妖魔化” 别的国家的人民。
不过令我不解的倒是这样两件事:首先是那些原本从事技术的专家和学者们,他们的政治嗅觉何以如此灵敏,以致于他们首先从政治的角度,而不是从技术的角度“揭露”、“批判”、“痛斥”这些“妖魔化”的“时代喧
嚣”,而是仅仅将这些的确在技术上占上风,又让我们(其实正是我们的一些所谓专家们)汗颜的外国技术家们及其产品与利润指认为“居心叵测”, 然后就宣布自己的胜利?专家们为什么如此地习惯于从政治的角度来看待技术的问题,是不是这样看问题要显得“容易”一些,或者可以与自己的身份相吻合,或者仅仅是因为别的实在说不出什么(比如技术)而又似乎必须说点什么?第二件事情是这样的,指责“时代的喧嚣”是一种“骗局”,如果出自学问者的口中的话,是否需要加上“学问”的证据,就像以前批判李森科、批判巴浦洛夫时,起码要讲究一点“学者的风范”。如果一旦有证据表明,Internet、电子商务、知识经济等等的喧嚣有成为“骗局”的可能的话, 就需要进一步以“学者的责任心”给出正面的解决方案,不能就这样说说而已,然后拍拍屁股了事。
从统计资料看,现在对电脑技术和网络技术感到“振奋”与“痴迷”的人,大多是 20 多岁的年轻人,他们的社会经验自然无法与学者相比,但我相信,他们大概都不希望自己被技术“妖魔化”,因为那毕竟是丧失人格的事情。加上他们对专家固有的敬意,所以当专家好心地指出“信息时代的骗局” 的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是否会既损害专家的威权,又损害青年的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