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朔方备乘》

《朔方备乘》是一部研究中国北方边陲和俄罗斯等国的资料汇编。作者搜集的资料很完备，“于制度、沿革、山川、形势考据详明”①，堪称清代研究北国边务的大全。

作者何秋涛（1824～1862）字愿船，福建光泽人，清道光年间刑部主事。他喜好交游，博览群书，治学则“于经史百家之间，事物之理，考证钩析，务穷其源委，较其异同，而要归诸实用”①。何秋涛虽于 39 岁去世，但仍留下许多著作，所著有《蒙古游牧记补注》4 卷、《一镫精舍甲部稿》8 卷、《王会篇笺释》3 卷，未刻书有《校正元太祖亲征录》1 卷、《延昌地形志》、《篆隶源流》。

何秋涛学有根柢，在刑部任职时，“究心经世之务”②，因俄罗斯地居北徼，与清王朝边卡相近，而“诸家论述未有专书”③；又鉴于明中叶以前，俄罗斯倘未与西洋诸国往来，利玛窦、艾儒略、南怀仁所著图籍中，“于俄罗斯地名多未详载”④，清中叶雅裨理所云比较详细，但仍“舛误多端”⑤。秋涛乃采官私载籍，成《北徼汇编》6 卷，后复增补图说，共 80 卷，上呈，咸丰帝赐名《朔方备乘》。此书进呈以后，旋即散亡，吏部侍郎黄宗汉复取其副本，缮清进呈，“复毁于火”⑥。后在李鸿章帮助下，令黄彭年及畿辅志局

④ 《海国图志》卷七四《释五大洲》。

⑤ 《朔方备乘》卷五三。

① 《海国图志》卷七十《南极未开新地附录》。

① 《续碑传集》卷二十。

② 《朔方备乘·李鸿章序》。

③ 同上。

④ 《朔方备乘》卷五九《辨证瀛环志略》。

⑤ 同上。

⑥ 《朔方备乘·李鸿章序》。

诸人“为之补缀排类，复返旧观”⑦。方得以付印问世。

鸦片战争失败后，不仅有识之士深感要研究西学，重新认识世界，就是清朝统治集团中许多当权者和决策者，也感到时代在前进，世界在变化。李鸿章说：“封建既废，关市已通，轮舶火车瞬息万时，异域遐方迩若咫尺，顾乃局守堂宝，视听曾不及乎藩篱，是岂可久之计哉。”⑧咸丰年间，外患内乱频仍，攘外安内是清廷两大当务之急，统治者迫切需要了解西方列强的国情和动向。俄罗斯与清王朝北方接壤，虎视眈眈，野心极大，尤令清王朝不安。何秋涛编纂此书，正符合清廷政治和外交的需要，作者说：“是书备用之处有八，一曰宣圣德以服远人，二曰述武功以蕃韬略，三曰明曲直以示威信，四曰志险要以昭边禁，五曰列中国镇戍以固封圉，六日详遐荒地理以备出奇，七曰征前事以具法戒，八日集夷务以烛情伪”⑨。清廷将其列为“钦定之书”，也是出于这一目的。

《朔方备乘》凡例、目录 1 卷，卷首 12 卷，本书 68 卷，计全书 80 卷，

连例目共 81 卷。除卷首外，所辑资料分别归入《圣武述略》、《考》、《传》、

《纪事本末》、《纪》、《考订》、《辨证》、《表》、《图》九大门类。卷首 12 卷中，惟《圣训》和《平定罗刹方略》内容重要。《圣训》汇集

了清朝历代皇帝对北方各国、地区有关诏令和谕旨。《平定罗刹方略》记载了中俄关系大事记及清廷边界用兵方略。

正文 68 卷中，《圣武述略》、《考》、《纪事本末》、《记》的内容最有价值，而《考》在全书中所占的篇幅最多。

《圣武述略》有 6 卷：《东海诸部内属述略》、《索伦诸部述略》、《喀尔喀属略》、《准噶尔荡平述略》、《乌梁海内属述略》、《哈萨克内属述略》各为一卷，记述清王朝东北、北方、西北边疆诸部

《考》有 24 卷：《北徼星度考》、《北徼界碑考》、《北徼条例考》、

《北徼喀伦考》、《北徼形势考》、《俄罗斯馆考》、《俄罗斯学考》、《雅克萨城考》、《尼布楚城考》、《波罗的等路疆域考》、《锡伯利等路疆域考》、《俄罗斯亚美利加属地考》、《北徼城垣考》、《北徼邑居考》、《艮维窝集考》、《库页附近诸岛考》、《北徼山脉考》、《艮维诸水考》、《色楞格河源流考》、《额尔齐斯河源流考》、《北徼水道考》、《北徼教门考》、

《北徼方物考》、《乌孙部族考》各为 1 卷。篇名已揭示诸考内容。其中，水道诸篇尚需略加注释，艮维诸水，指当时中国与俄罗斯的界河。北徼水道，指在俄罗斯境内的水道。色楞格河包括杭爱山以北，流入“北海”（今贝加尔湖）的诸水。

24 考的地理内容极为丰富，现略举数例说明之。

卷七《北徼星度考》记载了清王朝在北方边疆测定经纬度的始末，大要云：“外藩各部及边徼之外，自古无能详言其境者”。“圣祖（康熙）于地图一事极为留心，每命人乘传旨各部落详询精绘，并命精于推步之人测量天度经纬，或有不能身履其地者，必周谘博访而载之”。“乾隆乙亥平定准噶尔部，高宗命何国宗等率西洋人分道往各部测量星度，占候节气，补入舆图。己卯，诸回部悉隶版图，复命明安图等前往各绘地图，一如旧例”。于是新

⑦ 同上。

⑧ 同上。

⑨ 《朔方备乘》凡例 30 则。

疆各地星度皆可按籍而稽，这是中国北陲有精确经纬度之始。

卷八《北徼界碑考》记载了康熙年间中俄勘定边界的经过以及在“格尔必齐河”诸地立碑刻石的情况。内有《大清国遣大臣与俄罗斯国议定边界之碑》，其碑文如下：

一，将由北流入黑龙江之绰尔纳（即乌伦穆河）相近格尔必齐河为界，循此河上流不毛之地，有石大兴安岭以至于海，凡山南一带流入黑龙江之滨河，尽属中国，山北一带之滨河，尽属俄罗斯；

一，将流入黑龙江之额尔古纳河为界，河之南岸属于中国，河之北岸属于俄罗斯。其南岸之眉勒尔喀河口所有俄罗斯房舍迁移北岸；

一，将雅克萨地方俄罗斯所修之城，尽行除毁。雅克萨所居俄罗斯人民及诸物用，尽行撤往察汉汗之地；

一，凡猎户人等断不许越界，如有一二小人擅自越界捕猎偷盗者，即行擒拿，送各地方该管官，该管官照所犯轻重惩处。或十人，或十五人相聚持械捕猎、杀人者，必奏闻，即行正法，不以小故沮坏大事，仍与中国和好，毋起争端；

一，从前一切旧事不议外，中国所有俄罗斯之人，及俄罗斯所有中国之人，仍留不必遣返；

一，今既永相和好，以后一切行旅，有准令往来文票者，许其贸易不禁；一，和好会盟之后，有逃亡者，不许收留，即行送返。

碑文后，不仅附有《附石大兴安考》、《界碑附近山川杂事》、《附论黑龙江巡察边界事宜》、《附威伊克阿林界碑考》等相关资料，而且附有《大清一统志》、《盛京通志》、《钦定皇朝通志》、《历代掌故》等各种文献中所载的碑文，并考其异同。这种将相关资料和不同文本汇于一书的文献，极便读者研究边疆事务。

卷十《北徼喀伦考》记载了清代边境设置卡伦的经过。卡伦又称台、卡路，为边境地区更番候望之所，犹如汉朝边境设置的亭障。清代，“北徼卡伦之设，始于雍正五年，郡王策凌伯四格、侍郎图理琛等会同俄罗斯使臣萨瓦勘定边界，并设喀伦五十九座。东十二座，属黑龙江将军。西十七座，属办理夷务之喀尔喀王统辖。至乾隆二十七年，始设钦差大臣驻库伦，专理恰克图贸易事，自是以后，喀尔喀四十七喀伦分属于库伦、乌里雅苏台。而乌梁海平后，科布多增设喀伦；准噶尔平后，塔尔巴噶台、伊犁增设喀伦，一如前制，且加派侍卫，分驻巡查。”并逐一胪列 59 卡伦名称、地理位置，迁徙时间及地点于后，甚为详明。

《纪事本末》2 卷，内《俄罗斯互市本末》一篇记载崇德三年（公元 1638 年）以来中俄互市的始末原委、互市地点、通商情形、交涉细节，特别记述了以往官书未载或言之未详的史实，如乾隆年间 3 次闭关及复准通市的经过等，史料价值颇高。现摘其三地互市情况如下：“清朝与俄罗斯互市凡三，曰京师互市，曰黑龙江互市，曰恰克图互市”①。京师互市：“康熙三十二年定例，俄罗斯国准其隔三年来京贸易一次，不得过二百人，在路自备马驼盘费，一应货物不令纳税，犯禁之物不准交易。到京师，安置俄罗斯馆，不支廪给，限八十日起程还国”②。这是在京互市著令之始。黑龙江互市：“康熙

① 《朔方备乘》卷三十七。

② 同上。

二十八年立碑分界后，会宁、中江诸市同为市贸之小者，故其事不甚著。今秉诸书所记，以备稽考”。每“秋尽，俄罗斯来互市，或百人，或六七十人，一官统之，宿江之西，居毡幕，植二旗于门，衣冠皆织为之，易缣、布、烟草、姜、椒、糖、锡等物”③。恰克图互市：“菊海以南，燕然以北，广袤数千里，商贾皆萃于库伦所属之恰克图，亦朔漠之间一都会也。康熙年间初设互市，本在库伦，迨雍正五年，卡伦既设，乃迁于卡伦外之恰克图”。“恰克图名初不著，以互市故，始大显。”当时规定“人数不得超过二百，设监视官一员”，“其内地商民至恰克图贸易者，强半皆山西人，由张家口贩运烟、茶、缎、布、杂物，前往易换各色皮张毡片等物。”“初时俗尚俭朴，故多获利，嗣是百货云集，市肆喧阗，恰克图遂为漠北繁富之区云”④。

《纪》有 2 卷，《俄罗斯进呈书籍记》、《俄罗斯丛记》2 篇皆有新鲜内容。《俄罗斯进呈书籍记》列举道光二十五年（公元 1845 年）俄罗斯进献

书籍 357 种，其中“言彼国史事地理武备、算法之书十之五，医药、种树之书十之二，天主教与夫诗文等类，仅十之一而已”。《俄罗斯丛记》内容庞杂，所载《论俄国地势南高北下》、《论俄国水多北流》、《论俄国有塔塔尔遗民》、《俄国近西洋》、《论俄罗斯土地人民》等篇，皆与地理有关。在《考订》、《辨正》、《表》、《传》4 个门类中，也有许多研究边

陲和俄罗斯等北方诸国的材料。例如书中考订辨正的 19 种文献，皆历朝记载北徼地理的要籍，《历代北徼用兵将帅传》、《国朝北徼用兵将帅传》所记，皆是与北方诸国或地区有密切关系的历史人物；《北徼沿革表》、《北徼地名异同表》形同工具书，能为读者提供方便。

是书继承传统的“左图右史，相须为用”的编纂形式，其载有地图 25 幅，供读者参照阅读。其考证，则以清朝钦定之书，历代正史为据，旁采图理琛、陈伦炯、方式济、张鹏翮、赵翼、松筠、张穆、魏源、姚莹等人著述，以及外国人艾儒略、南怀仁、雅裨理等人的论述。